他自五歲喪母,早早獨居,父親和嫡母待他都好,可那畢竟是不同的,從沒有人這樣直白的在他面前流淚,為他流淚。
轉息間二人抱頭痛哭,凄慘至極。
花公公和顧尚宮在門外急的團團轉:“這怎麼還一起哭上了。”
聽聞太子在東宮哭的極慘,皇帝稀奇的掛起毛筆,想要去東宮瞧熱鬧。
“陛下陛下……”陳公公攔住他:“太子正在禁足,這不合適。”
皇帝對于不能圍觀兒子的哭相表示遺憾,但又十分欣慰搓著手:“成婚了果然不一樣,這孩子終于幡然悔悟了,知道要臉了!”
陳公公笑著附和:“是啊是啊!”
皇帝仿佛看到了退休的希望,欣喜的說:“民間常說成家立業,不是沒有道理的。”
陳公公:“是啊是啊!”
次日,東宮傳來消息,太子在湖邊給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崽展示花式燒烤絕技,燒了半片園子。
皇帝緊張不已:“有人受傷嗎?!”
傳話的太監道:“除了太子妃有些受到驚嚇,沒人受傷。”
“立刻傳太醫去請脈。”
“遵旨。”
安胎的補品流水般送入東宮,皇后也發了話,太子再這樣不著四六的作妖,就將太子妃接到坤寧宮居住養胎,遠離這個危險人物。
還叫來太子妃反復叮囑:“我與你說句心里話,男人的好都是浮于表面的,他想待你好,你便好,有朝一日不想了,你便不好……所以對于咱們宮里的女人而言,子嗣比男人可靠多了。”
太子妃低呼:“母后。”
皇后道:“別怪我整日將子嗣掛在嘴邊。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,情誼篤厚,固然是很好的事,只是你心里要有個數,腹中的孩子,才是你日后立身的根本。
”
太子妃年紀雖小,卻十分通透,知道皇后這番話實在是發自肺腑,只有感激的份。
皇帝又命翰林院掌院學士陸顯,東閣大學士曾繁,華蓋殿大學士沈聿,輪流去東宮給太子講學,奏疏邸報一律抄送副本到東宮,萬萬不能讓他有一刻閑著,這才勉勉強強安分了一個月。
……
懷安忙的腳不著地,根本顧不上正在禁足的好兄弟的死活。
經營一家學校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,他可不能看著韞妹妹一個人忙碌,又叫來兩個堂姐幫忙,這才使“崇文女校”井然有序的運轉起來。
女校的學生主要來自雀兒山村民、王氏私塾、書坊皂坊職工子女、慈幼局的孤兒,以及京城少數中產人家甚至官宦人家——后者多是聽說崇文女校背后有皇后和溫陽公主的股份,將女兒送來結識人脈,也有投機之意。
謝韞絕不允許女校成為任何人鍍金的地方,邁進學校的學生不論出身,一律一視同仁。
女孩子們家世懸殊太大,謝韞和懷瑩懷薇一起,花費一個通宵設計了校服。令她們上課時穿月白色的直裰,簡單整潔,健體課穿小袖束帶的曳撒,利落方便。
進入學校后一律統一著裝,不到放假不得更換自己的衣裳,不得佩戴首飾,不得攜帶與課程無關的物件進課堂等。
又根據入學考試的成績,分為了三個班,箐林班和明德班和致遠班,寓意先修其身,再明明德,后致高遠。
轉眼到了六月底,太子妃坐穩了胎,太子殿下也終于重獲自由。
雀兒山書院迎來第二屆入學考試,這一次,不但男子可以報名,女子也可報名參加。
《考試須知》一經公布,引起了不少生員的強烈反對,第一,他們都是秀才出身,不想跟白身之流混為一談;第二,婦人見短,怎能與男子同堂讀書?簡直有辱斯文。
懷安也懶得同他們理論,本著來去自便的原則貼出告示,雀兒山書院的學生,首要是謙遜篤學,驕傲自大、目中無人者請自行退學,不要玷污這個地方。
還真有個別生員不信這個邪,嚷著退學來威脅書院妥協,誰知不但沒人不勸阻,書院還十分貼心的發給了路費,限期騰空宿舍。
生員們傻了眼,一下子消停下來。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學問平平,否則也不會被地方府學“獻”給太子,即便回到府學繼續研究八股時文,也未必考的中舉人,還不如留下來學些經世致用之學,興許另有一番天帝。
看著幾個出頭鳥落寞的拿著《退學通知書》搬離宿舍,其他生員訕訕散去,喧騰的校園重新恢復平靜,懷安滿意的點了點頭。
兩位山長溜達到操場的另一邊,報名處正在發放考牌,核對考生姓名籍貫。
男女分成兩隊,一隊由楊牧楊老師負責,一隊由蘇葉蘇大夫負責。
“姓名。”蘇葉問。
“孫大丫,孫二丫。”
懷安抬起頭,原來是孫大武。
“東家,您也在啊!”孫大武激動道。
懷安笑問:“大丫二丫也來參加考試?”
孫大武道:“是,女校的先生說她們底子不錯,建議帶來試試。”
蘇大夫時間寶貴,來報名處是為了物色適合學醫的女孩子的,不是聽他們聊天敘舊的,當即要在考牌上登記名字。
“先生,您且等等。
”孫大武緊張的搓著雙手:“鄉下人識字不多,從小就那麼叫,能不能勞煩先生給取個大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