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如果能一舉考中殿試那就更好了,書院會發放一筆獎勵金,并時常邀請他回母校舉辦講座……
考試的兩天,學院包食宿,也就是說芃姐兒要在此過夜。
想到這一點,懷安焦慮的坐立難安。
怕趕不上宮門落鑰,榮賀匆匆勸了他幾句,便乘車趕回城里。懷安卻不放心,只得命人回家報個平安,睡在了山長室的桌子上,第二天腰酸背疼,讓人買了張床放在隔間里。
次日考完,考生便可先行回家,三日后再來看榜。
邏輯思維能力是客觀題,成績最先出來,大部分考生達到了及格線,讓懷安和謝韞欣喜若狂的是,所有報考的女孩子都及格了。
可他們還是高興的太早,文章批閱的慢一些,當楊牧拿著糊名的考卷進來,在考試組先生們的見證下拆開彌封,填寫成績,眾人都沉默了。
本次考生人數共有一百六十人,女子只有十二人,除了孫大丫、孫二丫和沈懷芃通過了考試,其余九人都是女校選
依譁
送的“優等生”,竟無一例外,全部落榜。
謝韞神情呆滯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“楊先生……”懷安欲言又止。
楊牧十分為難的說:“我明白您的意思,這些女子并非不如男子,只是她們沒有平等的讀書的機會,尋常百姓舉全家之力供養一個讀書人,此人可以不理家務,不事生產,一心苦讀,世間有幾個女子可以與之相較?可是如果因此為她們開后門,我又怕難以服眾。”
懷安只想拍自己一巴掌,當初真是腦子進水了,制定了這種規則。
最后還是謝韞調整了情緒,對懷安道:“楊先生說得對,大家同堂考試,誰也不會體諒她們的艱難,如果因此對她們有所寬免,以后的路只會更難走。明天放榜之后,我帶她們回去繼續讀書,明年再考,明年考不上,后年再來,只要下足功夫,總有考上的一天。”
眾人聞言頻頻點頭,除了蘇葉大夫為招不到女弟子煩悶不已,其他人還算淡定。
……
書院事多且雜,懷安三天沒有回國子監,也沒有回家。
放榜之后回到家,懷安才知道,沈懷芃這個熊孩子給家里留了一封書信就跑了,還膽大包天的雇了輛馬車出的城。幸虧是跑去了他的地盤,否則沈聿許聽瀾非急死不可。
于是懷安在外三天,芃姐兒就被禁足了三天。
這是她此生受過的最慘重的責罰,懷安打開房門救她于水火的那一刻,哇的一聲就哭了:“哥啊,你怎麼才回來哇——”
懷安本想罵她活該來著,見此情景心都碎了:“哥不好哥不好,回來晚了,讓你受苦了。”
兄妹倆抱頭痛哭,慘絕人寰。
沈聿從廂房門口經過,悠悠嘆道:“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道中落了……”
……
懷安帶回了芃姐兒榜上有名的消息,沈家的規矩一向是賞罰分明,縱然芃姐兒逃家的行為極其錯誤,但她能從一百六十人的考試中脫穎而出,全家人還是很為她高興的。
尤其是沈聿,他又重新做起“才女她爹”的春秋大夢來。
放榜當晚便叫回侄女女婿,全家人聚在一起,小小的慶祝一下,甚至還在門外放了一掛鞭炮。
席上推杯換盞,言笑晏晏。果然如懷安所料,芃姐兒趁機提出想和大丫二丫一樣,去雀兒山讀書。
懷安放下碗筷:“書院的飯菜你吃得慣?”
芃姐兒興奮的說:“我還沒來得及說呢,書院的飯菜真好吃啊!不像咱們家似的,只吃的白米白面,那里的餅子是金黃色的,噴香,我見都沒見過,湯我也沒喝過,又香又爽口……”
懷安筷子險些掉在地上。
別人是山豬不吃細糠,這叫什麼?家豬愛吃野味?
除了沈聿不發表意見外,其他人都是反對的,畢竟芃兒年紀確實太小,比大丫二丫還要小幾歲,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,吃住在學校,家里哪里放心得下。
芃姐兒從席上磨到席下,終于換得娘親點頭。
許聽瀾心里想著這孩子貪玩沒長性,多半是覺得新鮮,玩幾天自己就吵著回來了。
“不對呀。”許聽瀾突然回過神來:“她一向背書都費勁,你教她寫八股文了?”
沈聿一愣:“不是你教的?”
許聽瀾否認道:“我哪里擅長這個呀。”
眾人又將目光落在季氏身上,季氏也搖頭否認:“我也沒教。”
一問下去,從哥哥到姐姐,從嫂嫂到姐夫,家里所有人都搖頭。
芃姐兒含含糊糊的說:“爹爹教哥哥,每天重復一百遍,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。”
沈聿當即向懷安索要芃姐兒的試卷。懷安起身去翻書包,幸虧他帶回來了。
全家輪流傳看,只見那題目雖然簡單,可對于芃姐兒這個年紀來說,文辭通順有韻律,結構嚴謹不犯忌諱,文理準確思路清晰,就已經難能可貴了。
“所以你只是聽得多了,就會了?”眾人無不驚詫不已。
芃姐兒點點頭:“不難的。”
不難?多少讀書人窮盡一生潛心鉆研,也很難做到“理、辭、氣”三者俱佳,因為八股文的格式與禁忌非常嚴格,處處都是禁錮,要想鞭辟入里言之有物,還想辭藻華麗朗朗上口,非要在技巧上下足功夫不可,實在是所有文體中最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