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皇帝道。
沈聿道:“臣遵旨。”
皇帝頷首道:“武官怠惰至此,朕心甚憂,今日較射成績,明日上報給朕,怠惰不堪者,朕要嚴加懲治,或罰奉降級,或罷黜淘汰,兵部會同五軍都督府擬一個條陳出來。”
潞國公道:“臣遵旨。”
至于這次表現甚佳的太子親衛,還是賞銀為主,朝廷雖然急于用人,可皇帝還是存著一點私心,想將這些年輕人壓上一壓,留給太子日后提拔。
“周岳,晉升后軍都督府左都督,加太子太保。”
“沈懷安……”皇帝的聲音有些微顫,似乎在極力忍笑。因為城下那個一襲白衣的小子,已經從馬背上翻身下來,揣著兩手嘚嘚瑟瑟蹦來跳去,好像一個著急解手的竄天猴。
城上眾人無不暗自惋惜,如此英俊的皮囊之下,為什麼偏偏長了個猴兒的靈魂,不過這家伙已然定親,用不著在座諸位糾結。
只聽皇帝又道:“射乃六藝,然今人一心鉆研八股,荒廢武學,沈監生雖以書生之文弱,勇謀兼備,弓馬嫻熟,實乃諸生之楷模,賜‘文武兼備’匾,賜穿忠靜冠服,儀同正六品。”
登時引來一片羨慕的吸氣聲,他們這些人家的子弟,大多數看似循規蹈矩知書達理,實則在等著父祖輩的恩蔭,沈懷安看起來頑劣,年紀輕輕尚在學中,已得皇帝親自賜匾賜服。
這話倘若被懷安聽到,必定嗤之以鼻,賜匾有啥稀奇,他有十幾塊呢,都是皇帝御筆親書,就掛在他的各大店鋪里。
忠靜冠服倒還有點意思,那是官員燕居之服,由皇帝欽賜,勉勵百官進思盡忠之意,居家宴飲和外出參加酒宴時都可以穿著,老爹有,大哥去泉州上任之前也賜了一身,現在他也有了。
外頭風聲嘯耳,懷安此刻凍得瑟瑟發抖,回到營帳里,他的氅衣居然不翼而飛了,幾個親軍士卒上下翻找,找出一席毛氈把他裹起來,又去尋熱水。
他越想越生氣,國朝優待士子,誰家文官還得在冰天雪地里出大力啊!
皇帝宣太子登城回話,榮賀便說:“要不我的衣服先給你穿?”
“你不坑死我不甘心是嗎?!”懷安朝著空氣踹了一腳,立刻將那條腿縮回毛氈里,一邊發抖一邊說:“別忘了我們商量好的事。”
榮賀讓他放心,轉身離開營帳,登上城樓。
太子前腳剛走,沈聿命長隨將一件厚實的毳毛大氅送進營帳。
懷安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感動,抽抽搭搭的說:“兄弟什麼的最坑了,還得親爹啊!”
皇帝此時的面色已經好了許多,不過依然帶著點憂慮,并沒有榮賀想象中的高興。
榮賀上前見禮:“兒臣叩見父皇。”
皇帝擺手讓他平身:“太子,你的這些親軍,是近兩個月才開始操練的嗎?”
榮賀道:“回父皇,不是,他們之中多半是書院的保安,一直由神機營退役的兩位老將官操練。”
保安?眾人面面相覷,那是何意?
“保一方平安之意,”榮賀道,“讓他們保護書院的安全。”
眾人:聽上去不是特別高級。
“書院保安……竟有如此身手。”陳亮唏噓道。
皇帝點頭道:“無論如何,你今日的表現著實不錯,有大功,說罷,想要什麼賞賜?”
榮賀不假思索,撩襟跪地:“回父皇,兒臣不要賞賜,兒臣提請在北郊設立‘京師武備學堂’,望父皇恩準。”
“武備學堂?”
不但皇帝很意外,四下臣工也開始交頭接耳——從來只見過教授經史文章的學堂,沒聽說過武備學堂。
皇帝轉身問沈聿和陳亮:“這武備學堂可有先例?”
沈聿道:“前朝首先設立‘武學’,教授兵法謀略及武藝,但因種種原因,只運行了數月就草草廢止了,本朝國初也有‘京衛武學’和‘地方武學’,也迅速被廢,后來便只設武舉而不設武學了。”
皇帝頷首,又問榮賀:“太子事先了解過嗎?”
榮賀道:“兒臣查過《會典》,有過一些了解。但兒臣所說的武備學堂,與過去的武學不同。去年秋季,兒臣奉旨巡視三大營,一進入神機營,便能感受到令出如山、軍紀嚴明,周將軍的操練之法,真正能使千軍萬馬共作一個眼,共作一個耳,共作一條心,是兒臣從未在任何一本兵書中見過的。”
皇帝心中暗自哂笑,說得好像你看過多少書似的。不過當著眾臣工的面,他還得煞有介事的點頭,維護太子殿下的形象。
榮賀道:“更讓兒臣驚嘆的是,營中有一小學堂,每日晚飯之后,全體軍官都要在學堂中學習,再將所學內容傳達給下級士卒,如此才操練出鐵一般的神機營。”榮賀道:“兒臣希望建立武備學堂,參照神機營課程,命大閱時被貶黜的將官入學重修,達到肄業標準方可降級續用,武舉中舉的進士也要入學進修一年,一年后結合畢業成績授予官職。”
皇帝的神情愈發嚴肅,一眾文武官員也由淡漠變得肅然。
“潞國公。”皇帝道:“你以為太子的提議如何?”
閱兵結束后的潞國公又開始老滑頭了:“臣以為太子所請事關重大,宜令九卿及科道集議于朝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