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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謝彥開便搬到了前院,一是后宅到處插滿鮮花,二是許聽瀾常來走動,和韓氏一起為兩個考生準備考箱,和考試用具。
作為家中老小,懷安和謝韜自然用不上新箱子,而是繼承哥哥們用過的二手箱。
懷安壓根沒想過自己也有今天,也就沒仔細觀察過哥哥們的考具。
一看就驚呆了,這哪是去考試啊,是要去過日子呀。
市面上的考箱結構都差不多,上下分三層。
第一層自然是筆墨紙硯等答題用具,還有防水的試卷袋,蠟燭的防風罩等等,另有釘子、錘頭、漿糊等等修補號房的工具。
第二層則是第一場考試的吃食,也就是三天的口糧,臨進場前,會放進狀元糕、荷葉餅、醬牛肉、醬黃瓜一類的熟食。
第三層是一個巨大的抽屜,放著考簾、鋪蓋,夜里防寒的薄毛氈,鋪蓋在號板上睡覺用的。
另外各放了一個精致的小銅爐,是許聽瀾特意送來的,韓氏手把手的教他們用小爐子煮臘肉粥、煮陽春面,不然用懷安的話來說:“吃上九天的干糧,人都要干巴了。”
謝彥開只要看見,就是一句“慈母多敗兒”,然后將一兒半子拎回前院去繼續用功。
……
八月初八,秋闈日。
三場考試的開考時間分別在八月初九、八月十二、八月十五三天,但每場需提前一天入場,是以八月初八這日一早,就要去貢院排隊、點名、搜撿。
初八凌晨,窗外還是漆黑一片,懷安就被長興叫醒,換上一身簇新的鄧絹圓領袍,睡眼惺忪的對照清單再次檢查考箱,一應考具沒有缺漏,懷安在額頭上束了一條發帶,上頭寫著四個大字:金榜題名。
謝韜看著不錯:“還有嗎?給我也來一條。”
就被謝彥開擰著耳朵拎到院子里,懷安的發帶也被一并沒收,給他們戴上嶄新的四方巾。
前廳擺了一桌清淡沒有葷腥的早飯,軟糯的白米粥,細白面皮的素包子,下飯的醬菜等等。
謝彥開趁著上朝之前,喋喋不休的強調考試時的禁忌、避諱、格式等等。
非但謝韞起了個大早,連芃姐兒也早早趕來送考了。
兩人說了一堆的吉利話,可算把謝老師帶來的緊迫感一掃而空。
吃過早飯,考箱已經被裝上馬車。大伙出門一看,全都愣住了。
只見白馬月亮被披上了大紅花,特意牽來打頭陣送考,不用問,肯定是芃姐兒裝扮的。
再往后看,是花伴伴和劉伴伴,帶著幾名東宮太監和宮人,高舉一條橫幅,上書“金榜題名,蟾宮折桂”八個大字。
花公公一臉喜慶的笑容:“公子,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出不來,特意派咱們來給公子送考!”
懷安忙朝他們作了一揖。
然而還沒結束,后面是孟老板和何老板,他們也高舉著一道橫幅,上書“連登黃甲,旗開得勝”。
孟老板依舊大腹便便,急得滿身大汗:“公子,我們特意跑到沈家去,那邊的門房說您在這里,好險趕上了!”
再往后,是孫大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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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姚翠翠帶來的書坊代表隊、皂坊代表隊、女工會成員代表隊……懷安還在隊伍里看到了蘭新月的身影,她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,眼底又重新亮起了光,聽說還想攢錢去雀兒山書院讀幾年書呢。
懷安感動極了,也朝他們團團作揖。
懷安和謝韜乘第一輛馬車,芃姐兒和謝韞乘第二輛。
“出發!”
月亮帶著大紅花,買著驕傲的步伐打頭陣,后面是一隊隊打著橫幅的親友團。
龐大的送考隊伍招搖過市,偶有幾個路人紛紛側目:“這是誰啊?還沒考試就這般招搖?”
懷安絲毫不覺高調,身邊的謝韜卻在瑟瑟發抖:“這要是考不上呢……”
“考不上再說考不上的話唄。”懷安心態好,永遠活在當下。
馬車一路行至貢院外的街口,便走不動了,整條街道熙熙攘攘擠滿了生員,只能被迫下車,步行進入。
這時才發現堂姐堂兄表哥也都來了,顧同姐夫因為要上朝,只能托懷薇帶來兩支上好的湖筆送給他們聊表心意。
順著擁擠的人群進入貢院街,寫有各府府名的旗子在貢院柵門外的廣場上招展,他們要找的是順天府大興縣的旗幟。
懷安是三品以上京官子弟,又是國子監生,雖然戶籍不在北直隸,但可以留在京城應試。
懷遠道:“咱倆命好,趕上了好時候,不用像大哥那樣回老家參加鄉試。”
懷安嘆口氣:“咱倆要是命好,還用得著遭這罪?”
“不要這樣消極嘛。”
懷安看著黑壓壓的一片生員,兩眼不禁發黑,密集恐懼癥又又又犯了……
“這是多少人啊?”
“我專門替你問過了,這一科是三千三百多人。”懷遠道。
懷安兩腿一軟,被親友團一把接住。
三千三百多人,錄取一百人,他終于體會到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感覺了。
正說著話,柵門外三聲炮響,三千多名考生隨著引領的官員緩緩進入,再以府為單位點名,方能進入儀門接受嚴格的搜身檢查,再入龍門,依號就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