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后面的事情,我有些模糊。
只記得最后一幕,殷暨坐在我身旁,小聲嘟囔:
「趙嘉寧啊趙嘉寧,你還真挺瞎的。
「放著我這麼好的郎君不要,偏偏看上沈景曜那個垃圾。」
他摸了摸自己的臉,猶疑道:「我也沒比他丑吧。」
那時我正要轉生,飄在空中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。聽到這話,我又拼盡全身力氣看了他一眼。
殷暨的五官鋒利而又棱角分明,自帶冷冽感,而他的肌膚泛著股病態的蒼白,就像是地獄里爬出來向人討債的惡鬼一般。
但——的確很驚艷。
面前這張臉,逐漸同記憶里的面龐重合。
在我出神之際,沈景曜猛不丁被掀倒在地,咬牙問道:「你又是何人!」
殷暨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,見我沒反對后無比驕傲地開口:「我是公主昨日從街上強搶回來的面首啊。」
「……」
腦門一熱,我終于想起來了。
昨日在街上閑逛時,我曾碰到一位瞎了眼的算命先生。那人說我命中必有一劫,去城西走一圈方可化解。
城西是片荒地,鮮有人煙。
我將信將疑地轉了一圈,只撿到一捧野果以及受傷昏迷的殷暨。
沈景曜像是被刺激到了,不可置信地看我:「嘉寧,你怎能……」
「別嘉寧嘉寧地叫,就你也配?」殷暨拎起他扔到了院墻外,不耐煩地開口,「更何況人家貴為一國公主,養幾個面首怎麼啦?」
「殷暨。」待人走后,就著酒釀的月色,我輕喚了聲他的名字,「你今日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盛朝境內,所為何事?」
面前人的身軀僵了一瞬。
殷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:「我來提親啊,寧寧。
」
「別人家成婚,都是新郎官親自上門提親的。我總不能因為是和親,就委屈了寧寧。」
可你……
前世怎麼沒來?
這一生,是發生了什麼變數嗎?
8
我提醒他:「和親之事,皇兄還未應允。」
殷暨挑眉:「所以我來做寧寧的工作了。」
「寧寧不愿嫁我,可是憂心你兄長的病情?」
我愣住:「你……」
殷暨接過話茬:
「昨日殿上覲見,我看你兄長腳步虛浮,臉色蠟黃,唇色蒼白,少氣懶言。用膳時,他只吃了幾口離他最遠的涼菜。
「如果我所料不錯,你兄長并非生病,而是中毒。
「此毒名為『雪上一支嵩』,染上后與常人無異,尋常太醫診不出來,卻能在兩年內要人性命。」
都被他說準了,我忙問:「可有法子?」
殷暨挑眉笑:「自然。」
他沖我捋了捋袖子,神色坦然:「我的血可解百毒,將我的血輔以靈芝草給你兄長服下,連續三日便可病除。」
可是……
欣喜之余,我狐疑地望殷暨他一眼。
血液能解百毒,那不是「藥人」嗎?
皇兄曾與我講過,要成為藥人,須得經過九九八十一道毒藥的浸泡,忍受蟲蟻吞食肌膚的痛苦,將這些毒藥發病時的痛都體驗個遍,如此往復,三年方可成。
故而世上藥人極為罕見,大多都在第一環節便撐不住了。
殷暨他……不是皇帝嗎?
怎麼會經受這種苦?
我順著殷暨的話說:「等皇兄好起來,我便與你去大淮。」
我原也是這般打算的。
上一世我久居內宅,消息雖然閉塞,但也聽到過一些——一年后殷暨的弟弟會造反逼宮,那場叛亂足足進行了五年,殷暨幾次都險些丟了性命。
最嚴重的一次,他失蹤整整一年,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。
殷暨曾予我入土之恩。
我也想為他做些什麼,全了這份恩情。
9
沈景曜的婚期就在下月。
他仍時不時來一趟公主府,但他很少能見到我。因為每回被殷暨發現,便被丟出去了。
我不由得感慨。
沈景曜的武功在大盛已經鮮有對手,還是被殷暨壓著打。
只有一回,沈景曜隔了很遠的路,與我遙遙對望。
他說:「真好啊,嘉寧。」
「還能再見你一眼。」
他的眉目編織成偏執至死的模樣,這讓我覺得不安,隱隱總覺得有事要發生。
經過殷暨血液的滋養,皇兄的身體逐漸恢復。
得知有人下毒后,他擺了擺手,示意知曉了。
三日后,沈景曜以謀害皇帝罪鋃鐺入獄。
曾經炙手可熱的侯府,百年世家,在一夕之間被抄了個蕭條,連根都被拔了個干凈。
男丁發配,女眷沒官。
只有沈珍是個例外。
嚴格來說,她甚至不算是沈府的人。
沈景曜剛出生之時,正值京中動亂。為了護住沈府唯一的血脈,奶媽抱著他從后門跑了出去,一路從盛京北上到延吉。
后來那位奶媽為了救他,死在了叛軍的刀下。
沈珍便是奶媽的女兒。
回到沈府后,沈景曜感念奶媽的恩情,便認了沈珍為義妹。有了他這個小侯爺撐腰,沈珍甚至比沈府嫡小姐還要尊貴上幾分。
面臨抄家,關于沈珍的去向,大理寺少卿與刑部侍郎吵得不可開交。
沈珍卻在這時求到了御前。
10
她盈盈一拜,我見猶憐。
那模樣,與前世縮在沈景曜懷里示弱的人倒是有幾分相似。
沈珍開口時,語速很慢:「妾此番前來,為著戴罪立功。陛下舍不得嘉寧公主遠嫁,為了兩國交好,妾自請,替公主前往大淮和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