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村里人不是生病,而是中毒了。
因為他們吃的那條望月鱔蛇,是死鱔。
22
死掉的望月鱔含有劇毒,那天我不小心扎穿了它的腦袋。
等我從田埂上休息完,準備拖著它回家時,才發現它已經一動不動了。
為了活命,我去墳山摘了僵尸草。
僵尸草是一種生長在亂葬崗的草,顏色枯黃,看起來就像是一捧枯死的野草。
村里住著一個姓劉的寡婦,她娘家是湘西人。
僵尸草的事情,還是她教給我的。
陰氣厚重之處,盛產僵尸草。
不管是人還是動物,只要死之后三刻鐘內服下僵尸草,就會進入僵尸狀態。
眼珠子身體什麼的都能動,但是身體卻早已死去。
那晚我把大量的僵尸草塞進了望月鱔蛇的肚子里,才有了村里這一場禍事。
望月鱔蛇的毒來勢洶洶,只要中了毒的人,快則三天, 短則七天, 都會全身潰爛而死。
等他們死時,血肉全都會化作腥臭難聞的膿液,身體也只會剩下一具白骨。
我收拾好東西, 還不忘給自己煮了一鍋玉米番薯。
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,躲過今晚, 村里就不會有活著的男人了。
他們靠賣望月鱔生活, 最后因望月鱔而死。
也算是死得其所。
我背著包頭也不回地出了村, 往村北沿著山路走一個小時, 有一處我上山采菌子時意外發現的山洞。
山洞很冷, 洞外還能聽見野獸的嘶吼聲。
我點燃篝火, 和衣睡在硬邦邦的石頭上,心里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。
人心,比野獸可怕多了。
一夜無夢。
23
遠遠地,我就聽到了村里的哭聲。
家家戶戶掛起了白幡,有些沒有白幡的,就在門口掛了一塊白布。
我推開家門,姐姐和阿娘正哭得聲嘶力竭:
「你這個畜生!你去哪里了!我打死你!」
阿娘抬頭看到我,跳起身就朝我猛撲過來。
只是她的毒素在身體里快速擴散, 力氣也小了很多。
我輕輕一推,她就跌倒在地上。
姐姐見狀, 趕緊跪下朝我磕頭:
「小夏,你救救我們吧!」
「我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,孩子是無辜的!求你救救他吧!」
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:
「救?怎麼救?」
姐姐聽到這話,眼神大亮。
她膝行幾步抓住我的衣擺, 因為用力,手背上青筋凸起:
「只要你去祭塘,你就能救全村的人!」
「你死了以后,村里會給你立長生牌位,而且還能進祖墳!」
「你一個人換半村人, 從此以后你就是我們上百人的救命恩人了!」
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姐姐的手,眼神冰冷不帶一絲溫度:
「姐姐說笑了, 我們村子,只有十個人, 哪來的上百人?」
村里沒吃過望月鱔蛇的,算上我只有十個人。
最小的才七八歲,最大的有四十多歲, 就是住在我們家對門的劉寡婦。
24
七天后,姐姐和阿娘也跟著去了。
尸體爛得只剩下了一具白骨, 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。
我和村里其他幸存的女孩一起, 把所有尸骨都搬去了鱔塘。
村人的尸體填滿了鱔塘,火光再次照耀在山林間。
他們生前總愛商量用誰祭塘,現在好了,大家一起上, 誰都不用搶。
年紀最大的劉寡婦一邊燒著紙錢, 一邊抽動雙肩。
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,她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:
「死光了好啊!終于都死了!」
「再也沒人會在半夜闖進我家,我終于能睡個安生覺了!」
其他女孩聽到這話,也嗤嗤地笑了起來。
年齡最小的趙招娣拍著手, 笑得滿臉是淚:
「太好啦,我再也不用天天挨罵還沒飯吃了。」
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山林間,久久不曾散去。
-完-
櫻桃小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