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,先生展開折扇,在面前扇了幾下。
「自然是那位五皇子了!」
一傳十,十傳百。
沒幾日,五皇兄在上京城中名聲大噪。
甚至還有人預言:「若五皇子登基為帝,定會是位明君。」
如此傳言,若是落在別人頭上,勢必會驚恐萬分。
生怕被我那生性多疑的父皇猜忌,惹來殺身之禍。
然而我那位五皇兄卻是個死腦筋。
他不僅往諫院跑得更勤了,就連上朝時的折子也多了許多。
皇宮內的祥和,在幾日后的春社宮宴后戛然而止。
30
春社日時,為祭天神,父皇大辦宮宴。
按舊俗,席間會有欽天監監正夜觀天象,以示君主。
占星臺上,監正抬頭望天,時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。
忽然,他面上露出疑惑神色。
「愛卿,你占星可是有結果了?」父皇問。
監正收起紙筆,快步走到大殿中央。
「回陛下,天象所示,有天降紫微星護我大齊。」
我低著頭,食指在桌上輕叩。
便聽曹內侍笑道:「陛下英明神武,定是紫微星降世。」
在場眾人連忙跟著附和,說一些「陛下定能為我大齊開創盛世,史書留名千載」的話。
卻沒想到,那監正突然掀袍跪下:「臣惶恐!」
父皇想要喝酒的動作一頓。
「愛卿此話怎講?」
監正伏在地上,悶聲回道:「臣雖有觀星之能,但身為臣子,應當忠于君主,是以觀星發現異象,臣不得不說。」
「異象?」
父皇將酒盞放在桌上,發出聲響。
「那便說。」
「大齊確有紫微星降世,但……」
監正頓了頓,再開口時,聲音已有些顫抖。
「但不是陛下,而是……」
他沒再說下去。
但他原本垂下的頭微微抬起,目光所及之處,是我與五皇兄的座席。
這一眼,我看見了,五皇兄看見了。
自然,父皇也看見了。
再加上近日民間傳言,那紫微指的是誰,便不言而喻。
「老五。」
父皇靠在椅背上,因為酒意而泛紅的雙眼緊盯著我身側的五皇兄。
「你想要這皇位嗎?」
原本熱鬧的宮宴瞬間冷了下來。
饒是不懂變通的五皇兄也能看得出來,父皇怒了。
他連忙起身,雙手作揖:「兒子只想父皇身體康健,并無他想。」
「哦?」
父皇輕笑一聲:「朕怎麼覺得,你想呢?」
話音剛落,有人身披盔甲走進大殿。
那肅殺的銀光有些晃眼。
看清來人是誰之后,五皇兄面上最后一點笑也掛不住了。
「沈無恙,你……
「你怎麼會在這!」
31
伶人抱著樂器,與眾多舞姬一起快步離開,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。
「事出緊急,臣只能披甲入宮,請陛下恕罪。」
父皇「嗯」了一聲:「朕恕你無罪。」
沈無恙側身,從身后內侍的手中接過一個木匣。
而后,他雙手托起木匣,跪在地上。
「這木匣中共有皇后胞弟謝勇與周國國君嫡長子往來書信三十五封,皆是謝勇通敵叛國的罪證。」
直到此刻,五皇兄終于明白,這場宮宴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局。
一個為他而設的局。
然而,這些書信還并不是全部。
「除此之外,臣有人證,能證明在五年前的北境之戰中,時任主帥的謝勇命人燒毀糧倉,又假傳圣旨,命援軍按兵不動,致使大齊慘敗。」
頓了頓,沈無恙抬眼看我:「陽炎公主與其他無辜的二百余名女子也因此遠走周國,受盡欺辱。」
五皇兄舉起顫抖的手指向沈無恙:「所以,你是假意被我拉攏,只為了騙取我舅舅的信任,借機拿到這些書信?」
沈無恙仰頭,聲音清冷:「是。」
「老五,你還想作何狡辯?」
父皇端坐于高位上,冷眼看向他如今唯一的兒子。
「呵。」
耳邊傳來一聲輕笑。
我側頭看去,只見五皇兄神色平靜地搖了搖頭。
「事到如今,我也沒什麼好狡辯的。」
他繞過席位,慢步向父皇走去。
「只不過,沒有了我,你以為這皇位便能坐穩了嗎?
「于國,你只顧玩樂,對百姓疾苦不管不問,搜刮百姓私產以上貢周國,自己則在這皇宮里享用美食佳肴。
「八皇弟下葬那日,母后曾百般求你,你都不肯去看弟弟最后一眼,甚至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當作貢品送去周國。
「于子,你枉為人父。」
說著,五皇兄站定,用素色衣袖將父皇案上的酒盞掃落在地。
「這樁樁件件,便是今日我死在這,也要去祖宗跟前告你一狀。」
「死?」
父皇冷笑:「你這個試圖殺父篡位的混賬,讓你死,豈不是太便宜你了?」
32
宮宴當晚,五皇兄被父皇關入大牢。
父皇下令封鎖消息,任何人都不能將此事外傳。
同時,他還命曹內侍帶人守在謝皇后宮內、宮外,不許皇后宮里任何人出門。
也包括想要去為五皇兄求情的謝皇后。
看著坐在地上哭到失神的皇后,我半蹲下身。
「女兒知道母后掛念五皇兄。」
說著,我抬手,佯裝擦淚,一如她當年那般。
「可母后,您貴為一國之母,也要為父皇和齊國百姓排憂解難呀。」
她緩緩抬頭看我,臉色煞白。
「是你。
「你利用我除掉貴妃,現在又想要除掉我兒與我兄長。」
她說得肯定,我也就不再偽裝。
「沒錯。這招一石二鳥,我還是跟您學的呢。
」
我笑意嫣然:「怎麼樣,我沒有辜負母后您的諄諄教誨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