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世,我是京中人人稱羨的宰輔夫人。
看著自己的夫君和當朝公主愛恨糾纏多年。
不爭不妒,隱忍不發。
所有人都在稱贊我的賢惠,就連我那從未拿正眼瞧過我的夫君。
也在臨終之時許諾來生定會好好待我。
后來我重生了,回到了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宰輔來我府門前提親時。
望著他熟悉的眉眼,我輕笑著搖了搖頭,告訴他:「我不愿意。」
1
顧時歲是當朝有名的青年俊杰,他少時身世坎坷,后遇名師教誨,習得滿腹經綸,后又得當朝長公主和太后青睞,不過雙十年歲,竟已坐上宰輔之位。
這樣的人,在王朝之中,向來是傳奇一般高不可攀的存在。
可他竟然是我的夫君。
當初他來家中提親時,不過五品官職的父親可謂受寵若驚。
家中婦人知曉了竟是我入了這位青年宰輔的眼,各個笑得喜氣洋洋,他們都說我是有福之人。
隔著厚厚的黃紗帳,我朝廳中與父親議事的那人偷偷瞧去一眼,便只覺得心跳快得就要從胸腔中蹦了出來。
我本來京中千百閨秀中最為平凡的一個,從未想過能有此奇緣,覓得如意郎君。
是了,我曾經也真心心悅過顧時歲。
與他成親后,我勤懇操持家中,冬日問暖、夏日尋涼,從來不曾有過半分怨言。
我愛顧時歲,是以我愿喜他之喜、悲他之悲。
哪怕這些年來,他同長公主之間的流言從不曾停息過。
我亦愿意相信他,在顧氏的后宅里,全心全意扶持他。
只愿著有朝一日,我與顧時歲,能如同天底下所有恩愛夫妻一樣,相互支持,白頭到老。
夢醒是在一日宮宴后,顧時歲醉酒,被小廝提前攙了回去。
我放心不下他,問廚房要了醒酒湯,一路上捂在雪裘里快馬加鞭帶回。
等我趕到顧時歲書房的時候,卻見著他摟著那窈窕明麗的女子,眉眼含笑,不見半分醉意。
從我的角度看去,正能見到顧時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下顎,那雙向來涼薄的丹鳳眼中,此刻浸滿了寵溺。
他說:「你同孟茹清吃什麼醋?」
孟茹清正是我的名字,他懷中的女子在聽見之后,似是更為不悅,櫻唇微張便在他指上留了一道齒痕。
這位青年宰輔從來不曾在人前被這般冒犯過,可此刻,他卻是頗為開懷,大笑著將人箍在了自己懷中,手掌撫過女子黑亮的發,柔聲開口道:「當初不是說好了麼?你父親忌憚我,我只能出此下策,那個孟茹清,我從來都不曾喜歡過她,選她不過是因為她聽話。」
他的話還未說完,便被嬌軟的嗔怪聲打斷:「明明是你舍不得自己的功名,不愿意做我的駙馬,現在卻在這兒找上了理由。」
她話是這樣說,聲線中卻已然沒了怒色,像是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,房中的二人再度溫存到一起。
獨我站在門外,捂著那碗烘暖了的醒酒湯,手足之間卻是萬分冰涼。
我看著房中女子那張明艷不可方物的側顏,回想著這些年來坊間關于她和我丈夫的傳言。
想著前幾日公主駕臨的家宴結束之后,民間傳出來的那些艷詞佚事,當時我只覺得是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在冒犯公主,卻不承想竟是整個京城都看得明明白白,獨我被蒙在鼓中。
眼見著房中二人相貼得越發親密。
我想起今日在宮宴上,長公主意味深長笑著贊我那句:「還是顧夫人最知趣識規矩。」
終究再也沒忍住,轉頭吐了出來。
2
那日之后,我沒有再去過顧時歲的房中。
只要靠近那片地方,我便忍不住想起他們之間那些骯臟茍且的亂事。
起初,顧時歲還樂得清靜。
只是他和長公主之間也并非能一直蜜里調油的。
兩人都是要強之人,兩個人都想改變對方。
當初的顧時歲不愿意為了尚公主毀去自己的仕途,便證明了在他心中有排在長公主之前的東西。
而公主要的,是這個優秀的男人對她一心一意。
在他們不知道第幾次爭吵過后,顧時歲終究發現了。
我不再像從前一般對他察言觀色,不會在他陷入煩思之中時對他噓寒問暖。
顧時歲曾經旁敲側擊問我過,是否在家中發生了什麼不如意的事。
我只是斂目低眉,用恭順的姿態將這一切含混過去。
不知是什麼時候起,京中便開始到處有人在傳我賢良淑德,不爭不妒的「美名」,其中看笑話的成分更多一點。
長公主不歡喜別人夸贊宰輔夫人,行事越發不遮掩。
她時常在與顧時歲溫存時將他一些貼身飾物取走,又隔上幾日將我叫去宮中堂而皇之將其拿出來把玩。
對此我亦不爭不惱,時間長了,長公主覺得我無趣,不再折騰我。
外面戲謔我為了攀高枝能屈能伸的聲音從來不曾停過。
可我知道,如今這一切,不過是因為我不愛顧時歲了。
我不愛他,所以不在意他眼中人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