圍獵這日,眾人看得很開心。
只是回城時,遇到了太子。
太子私服出城,像是踏青游玩。
我與宋耀川眾人下車行禮。
太子白面似玉,溫柔含笑:「打獵去了?」
眾人應是。
太子又看向我:「橙兒,袖子破了。」
我低頭,瞧見左邊衣袖被樹枝劃破了一塊。
我沒發現,一直跟著我的宋耀川沒看到,跟車的丫鬟、小廝與我的小叔子、小姑子們也沒瞧見。
獨獨太子,目光銳利。
「多謝殿下提醒。」我說。
太子跨馬,轉身離去。
這日的晚飯,我和宋耀川在茹竹堂吃,他提到了太子。
他說:「儲君斯文過頭了吧?」
我聽罷,忍俊不禁。
「怎麼?」
「你六年不在京,不知太子手段。他是外表儒雅、內在狠厲,是個睚眥必報的主。」我說。
我單單說了一件小事:當年太子選妃,他選了我堂姐,卻被周家攪和了。
皇帝把周家千金指婚太子。
沒過兩年,周家傾覆、太子妃病逝,太子一點點將這個門閥推倒。
「他竟也歹毒。」宋耀川笑了笑,表情舒緩。
九月初一,是我生辰。
我娘家送了厚禮;太后也送了禮;太子也送了二十匹最好的綢緞,給我做衣裳。
公婆皆有禮物。
就連我院子里的大丫鬟,都給我做了一雙鞋。
唯獨宋耀川沒有。
三弟提醒了他。
晚夕他沒吃飯,離開了茹竹堂。
我快要睡下時,他終于回來,手里拎了一盞小小宮燈。
宮燈繪了美人圖,精致漂亮,里面明亮璀璨,是裝了上千只螢火蟲。
九月初,螢火蟲難尋,虧他如此用心。
我的管事媽媽用力看了我一眼,想說話。
我制止了她。
我伸手接了,低聲道謝。
宋耀川便笑起來:「往后每一年,我都陪你過生辰。」
我也笑了。
宮燈掛在屋檐下,片刻我就把螢火蟲放生了,積德行善。
婆母聽說了茹竹堂的情況,叫了我去問。
「橙兒,你心里怎麼想?」
我把那封信給她。
婆母看完,手微微顫抖。
她問我:「可有轉圜余地?」
我輕輕搖頭。
婆母靜靜看著我,眼里涌上一層薄淚。
她疼我的,像我的第二個母親。母親總舍不得女兒為難,故而她什麼也沒說,只是輕輕握住我的手。
我在等待中,過年了。
宋家被「發配」到萬景胡同,年關卻不算難過。
反而是少了好些應酬,輕松自在。
而這一年的新春,我和宋耀川在「冷戰」。
4
宋耀川想和我同房。
他委婉表達了這個意思。
我只是站在那里,表情疏淡,沒有太多的情緒:「不行。」
可能是這兩個字說得太過于直接生硬,他轉身回了西廂房,沒再回來。
大年初一,他跟父母拜了年,就出去了。
往后的日子,他進出不與我打招呼、不跟我一起吃飯。
我問了李師傅,得知宋耀川的訓練情況很好。
「左手能打得贏我的三十斤長刀。右手還是不太能吃力,但技巧更嫻熟。」李師傅說。
我很滿意:「他快好了。」
李師傅說:「那就趁獵鷹的羽翼尚未豐滿,抓牢他吧。待他遨游九天,凡人就追不上了。」
我知李師傅好意,笑了笑。
我說宋耀川是英才、是棟梁。他吃虧在太過于驕傲,這次的挫折又太過于慘重。
需要有人幫扶一把,他才能重新站起來。
李師傅說:「少夫人就是那個人。」
我搖頭:「您才是。」
過完年,太子突然拜訪了萬景胡同,把宋家眾人嚇得半死。
家里急急忙忙迎接私服出行的太子。
太子謙和儒雅,只是笑著說:「太后令孤來看看,耀川的傷情如何了?」
宋耀川的左手練出來了,右手只是拿不動六十斤的長刀,二十斤還是可以的。
一年多時間,他褪去了殘破的老皮,發了新芽。
「好好操練,朝廷還是會用你的。」太子如此說。
我聽了很詫異。
我花了點銀子,周轉打聽了一番,才知道北疆前線又敗了。
北狄王庭這次鉚足了勁,想要打進關內,得到更多的優渥土地。
派過去的將領,去一個損失一個,幾乎沒人能贏北狄大軍。
需要熟悉北疆地形,又了解北狄王庭的將領。
有朝臣在太后的授意下,提到了宋耀川。
宋耀川與北狄公主的傳聞,至今都是傳說,沒有實證。
皇帝發作了宋家,宋家乖乖認罰,這一年多從不蹦跶,低調得過分。
帝王心難測。
我賣慘的第一招,在皇帝心里埋下了種子。
短短一年,皇帝再次想起了宋耀川,叫太子看看他是死是活。
又過了兩個月,春暖花開的時候,宋耀川的左手已經能打敗李師傅的右手長刀,他練出來了。
他天賦極好,又肯吃苦。
他乃天生將才。
皇帝召見了他。
就在北疆連死了第六個主帥的時候,皇帝震怒了,發誓要滅了北狄王庭。
他重新啟用了宋耀川。
皇帝給宋耀川下了死命令:若不能破北狄王庭,回來不僅僅他要死,宋家全族陪葬。
宋耀川官復原職,領兵出征。
臨走時,他不顧一切闖到了我的臥房,用力抱了抱我。
他說:「橙兒,待我凱旋,你與我有個結果,行嗎?」
我點頭:「好。」
一年多的時間,朝廷連損的六名大將,助長了北狄王庭的傲氣,他們膽子更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