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們總是像開到荼蘼的鮮花一樣,短暫地盛放過后,以各種離奇的方式死去。
可沒有人在意。
從前在沈家,死一個便會引起極大轟動。
可在公主府,由于公主的殘暴,每天都會有人死去。
多死一個,少死一個,又有誰在意呢?
是因誰而死的,就更不重要了。
就這樣到了六月,天氣逐漸炎熱起來。
公主的性子也愈發暴躁。
哪怕她的房間里整日擺著無數昂貴的冰塊,她仍是一日比一日暴怒。
公主府死的人也越來越多。
那日我正跪在火盆之上,膝下是熾熱滾燙的火盆,若我稍有不慎,便會栽進去。
清容在屋內伺候公主。
不知觸到了她哪片逆鱗,公主盛怒之下,竟要處死清容。
他被拖出來時,衣衫凌亂,頭冠卻絲毫沒歪。
那一瞬間,我突然想到了哥哥。
于是我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:「殿下,臣從前在家時,時常會做些消暑的吃食,家里人吃了都覺得不錯,我想公主應當會喜歡。」
清容被拖至門口。
眼看著就要消失在我眼前時。
公主暴虐的嗓音遙遙傳來:
「哦?那你去做來,若消不了本公主的暑氣,我剝你的皮做燈。」
10
丫鬟把我引至廚房,遣散了下人。
待廚房只剩下我一人時。
我緩緩撩起袖子,露出白皙的胳膊,接著用針尖刺破手指,滴了一滴血在碗里。
此前在公主府,我不止一次想過讓公主染上我的血。
可一來,這樣的死法太便宜她。
二來,公主極為講究。
就算身上沾了點灰塵,都要沐浴更衣,更遑論鮮血這樣的污穢之物?
是以我加的量不能多,讓她上癮即可。
一刻鐘后,我端著滴了血的清水,重新回到了院內。
丫鬟接過我手中的碗,呈到公主面前。
她煩躁地看了眼:「只是碗平平無奇的水,你也敢拿來糊弄我?」
身后小丫鬟扇風的手都快斷了。
瞧見我跟瞧見救星似的:
「殿下,奴婢瞧陳大人篤定,您先試試呢,若無效用,您再剝了他的皮做燈籠也不遲。」
這正是公主的想法。
她命人試完毒后,嫌棄地喝了口。
身體里那股煩躁頓時便壓下去了幾分。
不知不覺,一碗水下肚,她只覺得通體舒泰。
當然不是我的血真有消暑的功效。
她的身體還是燥熱的,只是她感受不到了而已。
喝了水的隔日,她便接到了皇帝的圣旨。
公主的親舅舅在邊關打了勝仗,消息傳回京城,皇帝極為高興,給了她許多封賞。
年前公主要建行宮,皇帝本因黃河水患需撥款賑災為由擱置了這事。
如今也一并下旨,正式開始修建行宮。
公主高興極了,回府后臉色好看不少。
尤其是看我的目光,頗為贊許。
「陳珂,本公主本以為你同三年前那人一樣不識趣,未承想你倒是旺我。」
11
聽見這話,我掩在袖子里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抖。
我佯裝吃醋,對公主道:「三年前是何人,竟讓公主記他至今?」
「沒什麼,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商戶而已,」公主擺手,不甚在意,「我讓他給我演皮影戲,可他竟不愿意,所以本公主便割了他腿上的肉,讓人雕了個皮影娃娃,很是生動呢。」
她笑瞇瞇地說道。
仿佛比起哥哥的一條人命,她更加在意的,是她的皮影娃娃漂不漂亮。
我狠狠地抽了口氣。
我的水初見成效,公主不折磨我了,我在府中的日子好過許多。
十日后,她又開始心煩意亂,我又泡了杯水給她。
她的身體依舊瞬間舒泰。
沒過幾日,皇上要舉辦生辰宴。
特賞賜給公主一件極為華麗的百鳥朝鳳宮裙。
她捧著宮裙愛不釋手,見我來了,得意地朝我展示道:
「陳珂,你當真是本公主的福星,去歲我央求皇弟賜我一件百鳥朝鳳宮裙,他卻說這是皇后才能穿的,今年居然松了口。」
「快來瞧瞧,我穿上美不美呢?」
美自然是美的。
可她的內里卻是令人作嘔的靈魂。
今年國泰民安,皇上很重視這次壽宴,舉辦得極為盛大。
他甚至從各國運來數種花朵,擺在殿前的紅毯兩側。
一簇又一簇,開得十分艷麗。
壽辰宴當日,群臣看著美不勝收的百花,紛紛贊嘆。
這些花,昭示著國泰民安,昭示著國家強大,昭示著欣欣向榮。
皇上瞧著,自然十分歡喜。
眾人按照順序給皇上獻禮。
公主壓軸,在皇后之前,她穿著金線所繡的百鳥朝鳳宮裙,沿著紅毯,緩緩走上殿前。
皇后的笑容在看見她的衣裳時,剎那消失殆盡!
但皇帝卻笑著道:「阿姐穿著,果然好看。」
公主愈發得意地笑了。
只是這笑容還未達眼底。
她便驚恐地發現。
凡她所經之處,所有花朵盡數凋零,無一例外。
12
方才還開得極為艷麗的鮮花,瞬間枯敗,一陣風吹過,殘破的花瓣被吹得滿地都是。
一片狼藉。
席間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變了。
誰也沒見過這種事。
這是異象,天大的異象,不亞于親眼見到死去的親人在面前詐尸般驚恐。
公主的腳步頓時頓在了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