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五大姑家來做客,和媽媽嘮家常:「林雪工作很忙吧,這才初五,就沒在家了。」
我媽笑盈盈的臉立刻黑下來:「那個逆女,根本聯系不上,過年都沒回家。」
「啊呀!那可太不孝了。」大姑驚呼一聲,「這過年都不回來,不就翻了天嗎?」
林晶走過來笑盈盈地拉著媽媽:「媽媽別傷心,你還有我,我永遠是最愛你的女兒。」
托林晶的福,原本親戚們對我是沒有偏見的。
有一次有個比較有錢的親戚來我家做客,林晶喜歡她毛茸茸的包包,偷偷藏了起來。
那個親戚找不到包,揚言要報警來找,鬧得非常尷尬。
最后是林晶跑到我房間,拿出那個包,說是親眼看著我偷的。
我辯解:「我沒有偷,是林晶偷的。」
林晶嘩一下就哭了:「姐姐說是我偷的就是我偷的,媽媽不要責罰姐姐,要怪就怪我沒有阻止她。」
那個親戚看了看穿著精致的林晶又看了看衣裳褪色還短了一截的我。
指著我對我媽說:「大嫂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孩子,別從小就養成了偷兒的習慣。」
大冬天我穿著單衣被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,說一萬遍:「我不該偷東西,我不該偷東西。」
自此以后我惡名遠揚,親戚們看到我都緊緊地拽住包包,遠遠地指指點點。
倒是大姑家的女兒過來說了一句:
「聽說這兩年人販子猖獗,他們專挑年輕女子下手賣去國外,小雪聯系不上可要仔細著點。」
聽到這句話,我充滿希冀地看向我媽。
媽媽,你終于要發現我已經遇害了嗎?
我媽嘁了一聲,臉色并無變化:「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,要是被賣了倒還除了個禍害。
」
大姑見狀連忙拉住女兒,笑著將話題轉移開。
8
下午時一群人聚在一起打麻將。
我媽剛摸起一個幺雞,手機鈴聲突然響起,她斜眼一看是個座機,毫不猶豫地掛斷。
過了一會兒,那個座機電話再次打來,我媽再次掛斷。
直到那個座機鍥而不舍地又打了兩遍,我媽才不情不愿地接起。
電話那頭傳來禮貌的聲音:「您好,請問是林雪的家屬嗎?這里是公安局……」
我媽打斷對面:「林雪又惹什麼事了?」
我飄過來,坐在麻將桌上,就這樣看著我媽,她的臉上全是不耐煩。
媽媽,到這時,你還以為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嗎?
以后我再也不會惹麻煩了。
警察回道:「家屬,您別激動,我們在城東廢墟發現一具女尸,經檢驗死者可能是您的女兒林雪,需要家屬來進行一下辨認。」
我媽愣住,神色變得僵硬,過了好一會兒,才聽到她的聲音:
「你說……林雪……林雪死了?」
得到警察肯定的回復,我媽愣了好久,一言不發。
直到繼父走過來,她突然像被抽走了精氣神,趴在麻將桌上失聲痛哭。
媽媽,我還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為我流淚呢。
一家人開著車很快來到殯儀館。
林晶哆哆嗦嗦不肯下車,我媽回頭剜了一眼。
那是曾經的她從來都不會給林晶的眼神。
尸體蓋著白布,隨行警察輕輕掀開,露出我完整的臉龐。
我湊上前去,靜靜地看著,眼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。
原來我死后,是這個樣子啊!真丑。
那被打得腫脹的臉頰已經擦干凈,后腦勺的血跡也清理完了。
隨著白布緩緩掀開,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縫合線露出,接著是胸腔與四肢,整個人就像電影里面被縫合的異世界怪物。
我走到一旁,對著警察深深鞠躬:謝謝你們,幫我找回尸體,還我體面。
林晶和林子豪看到此景,打著干嘔,驚慌地退出。
繼父看了兩眼,擺擺手,也離開了停尸房。
只有我媽,淚流滿面,定定地看著,不發一言。
良久,她走上前,伸手想要摸摸我的臉。
卻在指尖觸碰到我時,又閃電般縮回,抬手抹了抹眼角轉身離去。
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具同我人生一般殘缺的尸體,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一起飄出停尸房。
媽媽你看,我如你所愿死在了外面,你哭什麼呢?這難道不是你希望的嗎?
林晶見我媽出來,擠出幾滴眼淚撲上去:
「媽媽,我沒想到,姐姐這麼年輕就……」
我媽抱著她,哽咽著說:「這都是她的命。」
我冷眼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女二人,都是鱷魚的眼淚。
繼父垂著頭嘆氣:「人死不能復生,現在緊要的是協助警方盡快找到兇手。」
是的,兇手還在逃逸。
肢解我之后,他將我埋在了爛尾樓附近廢墟的雜草叢里。
幾個小孩偷偷到廢墟里放鞭炮,往土里埋炮仗時無意間挖出了我的手才報的案。
我不明白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。
是等兇手伏法?
還是專程看這一場名為親情的無聊戲劇?
9
可能應了我的祈禱,沒過多久兇手被繩之以法。
宋銳是個拐賣婦女兒童組織里的慣犯,曾經瘋狂追求過林晶。
直到現在偶爾也在騷擾林晶,于是林晶提出了搬家。
那天他本來是要找林晶的,卻發現林晶已經搬家,恰巧遇到了被拋棄后在路邊暗自神傷的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