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我醒了,放下手里的勺子,靜靜看著我。
我有點蒙。
緩了好半天,才看到他頭上包著紗布,嘴角破了一塊。
嘴巴里的血腥味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粥溫暖的味道。
「疼嗎?」我問他。
魏敬南搖搖頭。
「他打的嗎?」
「算是……也不算是。」魏敬南猶豫道,「他授意的。」
我覺得手有點麻,這才發現我和魏敬南的手還牽在一起,我趕緊放開,裝作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頭發,才接著道:「為什麼?」
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,而是問我: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學法嗎?
「因為有一天,我想親手把他送進監獄。」
我愣住了。
魏敬南接著道:「我原本想的是還需要一些時間,但發現來不及了,他在偷偷轉移財產,準備出國。再不開始,就沒機會了。
「我臺球館那些朋友,看著是混混,其實也是他工地的短工,經常被克扣工錢。我混進去,打探了一些消息。知道他在工程用料上偷工減料,我一直在找證據舉報。
「只是他們藏得深,今天收尾的時候被發現,才打起來的。」
我心驚:「那還來得及嗎?」
「來得及,你們來的時候,材料我已經拜托人送出去了,新聞也報了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那就好。
不知道魏敬南做了多久的努力,但從他受的那些傷看,他大概需要在他爸面前做小伏低裝作順從,這也許是比挨打更難受的事情。
我莫名有些心酸。
他又問:「你不好奇我為什麼這樣?」
「好奇,但是你不愿意說的話也沒關系。」
「沒有不愿意,只是在等真的做成了之后才有勇氣說。我之所以這樣,是因為我母親,她溫柔善良,有學識有智慧,還會跳舞。
但我爸家暴,打斷了她的腿,謊稱她自己摔斷的。最后她自殺了。」
魏敬南苦澀一笑,我卻先他一步掉下眼淚。
怎麼會這麼辛苦呢,我想。
故意致人傷殘,不就應該坐牢嗎?為什麼有人可以暢快輕松,一句家庭矛盾了事?
為什麼要魏敬南獨自忍受一遍又一遍,落在自己身上的棍子,要魏敬南自己去找證據,最后用另外一個罪名送他進監獄?
我想不通,覺得格外憋屈,眼淚模糊住視線。
魏敬南伸手擦了我的眼淚,輕聲道:「別哭了,好咸。」
14
因為證據齊全,輿論壓力又大,魏敬南他父親判得很快,判決書出來那天,魏敬南找到了我。
他問我愿不愿意陪他去一趟城郊的公墓。
北方已經完全入冬了,但天氣晴朗的時候,并沒有那麼冷。
我買了一束花聊表心意,和魏敬南拾級而上,看見墓碑上那張美麗知性的臉,還是忍不住動容。
將花放到墓前,我退到一邊,給了魏敬南獨自說話的時間。
走的時候,我問魏敬南,為什麼要我陪他來公墓。
他只是深深地看著我,眼神有些猶豫。
「你想和我談戀愛,對吧?」
我不知道哪來的膽子,主動問他。
魏敬南點頭,但下一句就是:「但是我擔心……」
「擔心什麼?」
「你拒絕我。」
我:「為什麼?」
「我爸坐牢了,我們的孩子以后不能考公。」
「……」
我喊司機調了個頭,跟他說:「在一起可以,你先陪我去個地方。」
目的地是城西監獄。
魏敬南聽見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,但下一秒還是牽住了我的手。
我去拜訪的人,是我母親。
監獄只能一個人探視,魏敬南留在外面等我。
看見媽媽的時候,我還是忍不住要流淚。
媽媽也哭,隔著厚厚的玻璃看我,問我最近怎麼樣,吃得好不好,開不開心,健不健康。
「媽媽,我都好。你也要好好的哦,我們馬上團聚啦。」我故作俏皮道,「到時候,我帶男朋友見你。」
媽媽聞言,面露喜色:「我們西西,都談男朋友了。」
探視時間很短,只是聊了幾句家常,便到時間了,我見她消失在門后面,才轉身整理好心情出去。
魏敬南見我出來,還是先拉住了我的手,一句話沒說,揉著我的虎口。
「我爸家暴,那天喝醉了把我們往死里打,我媽反抗的時候多捅了幾刀,所以判得久了點,今年年底要出獄了。」
我語氣平淡,魏敬南聽完,愣了愣。
「所以,我們要是談戀愛,結婚有小孩的話,他不能考公哦。」
魏敬南一把抱住我,悶聲道:「我的錯,不該擔心這些有的沒的。」
明明很幸福,我卻總想流淚。
我和魏敬南確定了戀愛關系,周凜和許清影一臉震驚, 許清影道:「剛談?我以為你們早談了。」
周凜則說:「我看你倆沒談的時候你倆就天天一塊兒吃飯啊。」
我尷尬道:「這個嘛, 說來話長……」
我倆的味覺到現在都沒換回來呢。
周末下午天氣好, 我們四個出去野餐,我也終于準備把那天在書里看見的方法告訴魏敬南。
畢竟這麼久以來,什麼方法都試過了,只剩這個了。
我神秘兮兮地把魏敬南拉到帳篷里, 支支吾吾半天, 還是說不出口。
魏敬南道:「怎麼了?不舒服?」
我搖頭, 深呼吸口氣, 下定了決心, 小聲道:「你能不能……親我一下。
」
魏敬南這個人, 很少會作出震驚的表情,因而我看見的時候忍不住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