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抬頭。
宋泊簡立刻推開椅子,去扯她的手。
「你什麼時候吃蝦了?」
我瞥了眼她面前零星的幾個蝦殼。
「海鮮過敏自己不知道?」
段婉氣若游絲。
「我以為吃幾個沒關系的。」
我挑著筷子,無聲笑了一下。
眼見段婉要暈過去了,宋泊簡立刻抱起她要往外面走。
「阿簡!」身旁的奶奶厲聲叫他。
他才終于像是想起還有兩個人一樣,回頭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。
「別太計較。」
「她……她海鮮過敏很嚴重。」
我神色未變地繼續剝蝦。
像是沒聽見一般。
關我什麼事呢。
以前為了段婉扔下我時也沒交代。
現在報備不覺得諷刺嗎?
7
奶奶在保姆的照料下早已睡下。
索性沒事,我拿著宋泊簡的卡出去打算消費一下。
但忽然燒起來的熱度,加上激烈的偏頭痛不合時宜發作。
時刻提醒我是個時日無多的人。
我只好中途折返去醫院拿趟藥。
偌大個京城,無數所醫院,卻還是被我遇上了宋泊簡他們。
也不知道兩人去干了什麼,才能來得這麼晚。
急診室另外一位醫生不知道去哪了,只剩一位。
宋泊簡將懷里的段婉放在椅子上,走近。
「你來醫院干什麼?」
我一句「看病啊」,在他審視的目光下哽住。
雙手插在大衣兜里,笑著反問。
「你懷疑我跟蹤你們啊?」
宋泊簡不答,算是默認。
如果不是晚.晚.吖他拖著不領離婚證,我也不至于還在這里跟他們糾纏。
我收回視線,取了號。
「有點兒低燒,正常來看病而已。」
「宋泊簡,考慮給你女朋友開家醫院吧,別總疑神疑鬼的。」
我輕哂一聲,就要進診室。
不遠處的段婉忽然大口呼吸,像是快要窒息。
我倏然被拉住手臂。
下一秒,額頭上貼上一只手。
我觸電般避開,后退。
「干什麼?」
宋泊簡聲音有些艱澀。
「你沒有很燒。」
「情況也不是很緊急。」
「所以,你能不能等等,先讓段婉檢查。」
我聽著自己平穩的心跳聲。
它終于不會再為宋泊簡傷心了。
我站在宋泊簡夠不到的地方,毫無芥蒂一笑。
晃了晃手中的掛號單。
「按照拿號順序來,宋總。」
8
夜晚,宋泊簡回來時,我也剛躺上床。
「有沒有退燒?」
我頭也沒抬,躺下背對著他。
宋泊簡有些無措。
「時傾,我去給你買點藥好不好?」
很沒勁。
我不得已出聲,「真不用了,謝謝。」
他站在床那邊,沒有任何聲音。
在我剛泛起些睡意時,身后再次傳來聲音。
「你好像變化很大。」
我難得被逗笑,坐起來了些。
「你喜歡看我以前撒潑指著你和段婉罵的樣子?」
他也扯出個澀然的笑。
「你現在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,就像……」
我直視著他。
「就像什麼?」
宋泊簡沒再接話。
我卻知道他的意思。
就像是個將死之人,死前的大徹大悟。
9
宋泊簡窸窸窣窣在地板上鋪被子的聲音,徹底擾去我的睡意。
我索性拿出手機回信息。
齊知源最后一句是兩秒語音。
我剛想點轉文字,卻不小心點成公放。
「晚安,姐姐。」
清朗的男聲傳到屋內的每個角落。
身后的聲音也隨之停了下來。
我有些尷尬。
「他是誰?」
這些年,宋泊簡越來越沉穩。
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戾氣這麼大的時候了。
其實不過是復查時認識的另外一位癌癥患者。
在我看來,齊知源很可惜。
他才大三,在校拿獎無數。
但即便這樣,他也沒有因此萎靡不振。
而是積極抗癌,甚至鼓勵我治療。
「阮時傾,我問你。」
「你在跟誰說話?」
他將屋內所有燈打開,站在我面前。
也讓我看清他緊緊握住的手,像是在拼命壓抑什麼。
頭又開始疼了。
我沒精力應付他,有氣無力地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。
「宋泊簡,自己出軌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臟?」
「懷疑什麼大可以自己去查。」
「就算我移情別戀,也不會讓你在婚內抓住把柄。」
宋泊簡喉結滾了滾,嗓音微顫。
「所以,你真的移情別戀了?」
回答他的只有我平穩的呼吸聲。
10
宋泊簡坐在地板上,半靠著柜子。
目光落在時傾的背上。
沒人看得出,他現在有多恐慌。
他從十七歲就喜歡上的人,終于要離開他了。
在段婉挽著他手撒嬌時,在和段婉沉淪的每個夜晚.晚.吖晚,在時傾發瘋咒罵他時。
他都以為他已經不愛時傾了。
甚至在上個月的圣誕節。
宋泊簡應酬完已經近夜晚 11 點。
他想起高三那年的圣誕節,時傾曾站在雪地里,捻著雪花,被笨重的手套裹住的雙手合十許愿。
「希望以后每個圣誕節,宋泊簡都會陪我一起過。」
宋泊簡捂住她被凍紅的耳朵,「圣誕節,端午節,中秋節,清明節都陪你過。」
時傾一頭黑線地看著他。
「為什麼要過清明節啊?」
宋泊簡哼笑一聲,「這都沒聽出來?」
他說這是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里的節日,他的意思是會永遠陪著她。
時傾非常嫌棄地看著這位理工男。
「春天又不是只有清明節。」
「你不會說情人節,還不會說春節嗎?」
非得扯清明節……
宋泊簡難得被哽住,說不出話。
鏡頭轉到十年后,二十七歲的宋泊簡淡淡地對司機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