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手里抵在脖頸處的刀應聲而落。
他盯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笑話。
『許呦,別以為你媽死了你就可以離開了!』
『許家犯下的錯,你必須用一輩子來還!』
『如果你忘了,我幫你記住!』
說完,他反手將我摁在墻上。
用一支筆,在我肩頭寫下四個字。
透過身后的玻璃,我清楚地看見肩上寫的『貪贓枉法』,鮮紅刺目。
他站起身,居高臨下。
『許呦,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。』
巨大的羞恥感將我包裹,我胡亂去擦,發現根本擦不掉。
即使一遍遍擦得皮膚通紅。
這一晚,我陷入了夢魘。
在夢里,爸爸大聲地跟我解釋:
『呦呦,我冤枉,我冤枉啊!呦呦!』
醒來后,我再也忍不住,崩潰地哭了。
我知道,這場噩夢會隨著這四個字,伴隨我的余生。
我把自己泡在水里很久。
可肩上的字,怎麼也洗不掉。
每看一眼,我就更崩潰一分。
對著鏡子,我舉起了璠。
一刀一刀,剜在肩上。
皮膚綻開,鮮血像花一樣涌出來。
我像是感覺不到痛,直到那兩個字被劃得血肉模糊。
房門被猛地推開。
謝辭站在門口,手上拿著一沓資料。
看到我后背上鮮血淋漓,他愣在原地。
快步走過來攥起我的手腕。
『誰準你這樣去掉的!』
我垂眸,不愿看他一眼。
『你要是喜歡,大可以在我身上寫一百遍、一千遍。』
『我也可以劃掉它一百遍、一千遍。』
我靜靜盯著謝辭,等著他的憤怒。
而這一次,他卻不似往日般發怒。
突然一把抱住我,啞著聲音道:
『呦呦,我查清了,是我錯怪了許叔叔。』
我錯愕,隨即看到低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資料。
最頂頭的印章是父親的之前的委托律師的印章。
我猛然反應過來,前幾年我一直拖張律師幫忙給爸爸翻案。
當年謝辭父母被害身亡疑點重重,我一直堅信爸爸是清白的。
看如今謝辭這般表現。
想必,爸爸的冤屈已經洗清了。
謝辭開口同我說,是他誤會了爸爸。
誤會?
可有什麼用?
一切都晚了,晚了……
我猛地推開他。
『呦呦……』
謝辭眼里搖曳著破碎的微光,語氣近乎祈求。
『你別叫我!』
我情緒徹底崩潰了,我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,直直往他頭上砸去。
杯子砸上他的額角,涌出血花。
『晚了,謝辭,晚了!』
看著他頭上汩汩流下的血,我覺得很過癮。
我仰面看著謝辭,瘋狂地笑。
『怎麼,你后悔了?』
『我爸和我媽的死,我身上的傷,我心里的痛,樁樁件件,哪一件不是拜你所賜!』
『謝辭,你覺得自己可笑嗎?』
『你自以為是的決斷,自以為是的報復,在得知罪魁禍首根本不是我爸的時候,連屁都不是!』
『你后悔有什麼用?你有本事把毀掉的關于我的一切還回來嗎?』x|
面對我發了瘋的樣子,謝辭低垂著眼眸,神情復雜。
他甚至,不敢看我一眼。
好半晌,才在我掙扎不止的時候,這個一向矜貴驕傲的男人,在我面前,低下了頭顱。
『我錯了,呦呦,都是我的錯。』
『對不起。』
對不起……
哈哈哈哈哈哈!
我失去了一切,最終得到了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。
我再也堅持不住,猛地吐了一口鮮血。
隨后往他懷里暈去。
最后一絲意識的時候,我聽到謝辭嘶吼著喊人。
11.
消毒水的味道灌入鼻尖。
我隱約聽到聲音。
『謝少,許小姐已經是胃癌晚期了。』
『您還是問問她有什麼心愿吧?』
『胃癌?』謝辭的嗓音嘶啞。
『她還那麼年輕,她怎麼可能得胃癌?』
醫生嘆了口氣,『許小姐長期郁結于心,情緒就是最大的毒藥啊!』
我慢慢睜開眼睛,冷笑出聲。
呵,老天還真是幫我。
爸爸媽媽,再等等,我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。
看到我醒來,謝辭連忙來到床邊。
他看著我,眼里難以控制地亮起一抹希冀。
『謝辭,你這副樣子,真下賤。』
『呦呦……』
我繼續冷笑,『看吧,連老天都不想讓我繼續留在你的身邊。』
他面如死灰。
紅了眼眶,眼中只剩無盡的悲愴。
『呦呦,我只想……盡力補償你……』
『大可不必!』我厲聲打斷他,『我爸爸,我媽媽,我們做錯了什麼?』
我周身散發對他的憎惡,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片刻后,他拉著我的衣袖。
極盡卑微,緩緩地屈下膝蓋,跪在了我的病床前。
這副畫面,和那個高高在上,冷漠無情的謝辭一對比,多麼可笑。
這一刻,一個瘋狂的想法在腦海成型。
我側頭,伸手撫上他的臉。
『謝辭,你知道嗎,我曾經,愛過你許多年。』
『無數個瞬間,我都想過要跟你在一起。』
他瞪大雙眼,眼中升起巨大的悔意。
『呦呦……』
我微微揚起唇角。
『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,我爸爸不是那樣的人。』
『如果當初,你能信我,我們不會是這個結局。』
『可你不信我,任何人都能輕易挑撥你來傷害我……』
我頓了頓,問謝辭:『你愛我嗎?』
謝辭喉結滾動,雙眸彌漫一層霧氣。
『我愛……』
真惡心。
我平靜地看著他,『可,現在,我對你,只有恨意。
』
說罷,我緩緩起身,看著他。
『我媽為什麼自殺,你知道嗎?』
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剝開外套丟在地上,身上只剩***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