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綠黛滿意地笑了,她最喜歡我這副卑微聽話好拿捏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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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識相,樓聿很滿意我的識相,他不近我身,一股腦將家里的庶務交給我打理。
我與其說是他的正妻,不如說是府中任勞任怨的管事。
我沒有抱怨,畢竟這些活兒,我在沈家的時候做慣了。
阿姐倒是三不五時召我進宮,詢問我是否與樓聿圓房。
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,她就會「惋惜」地同我說:「樓聿他很好的,你若是能讓他愛上你,你就會知道他那方面有多麼勇猛。你作為他的妻子,卻沒有享受過,真可憐。」
她臉上寫滿了得意。
我對她做小伏低回答:「我不如阿姐良多,本是配不上樓相的。」
阿姐聽了這話笑得花枝亂顫,笑完之后,她挑釁我:「青墨,你要努力呀,你可是我選給樓相的正妻,你比別的女人都有優勢的。」
「樓相心里有人,我努力也沒用的。」我回答道。
阿姐聽了更高興了,賞賜了一些女人承歡時用的脂膏給我,讓我帶回去。
我當然知道,她是在向我炫耀我的丈夫對她有多麼地忠誠,我也知道,她是在羞辱我。
可我能怎麼辦呢?她現在是天子寵妃,我的丈夫和我的爹娘都死心塌地地擁護她。我的表現若不能讓她如意,他們就會像殺死謝今安一樣殺死我。
我還沒為謝郎復仇,我不能死。
日子在我的謹小慎微中到了除夕。
本朝的太祖皇帝定下一個規矩,每年除夕宮宴都會邀請群臣和官眷們赴宴。
我如今是樓相的正妻,自然也被邀請了。
宮宴男女分席,女眷這邊,坐在主位的不是沈綠黛,而是鄔太后。
鄔太后今年四十多歲,她并不是君上的親娘,而是君上的小姨。
君上今年四十歲,比鄔太后小不了幾歲。
君上親娘當初將自己的幼妹帶在身邊教養,本想給她尋個好出路,結果幼妹剛及笄,她就突發疾病去世了。幼妹一下子接替了她的位置,成了繼后。又過了十年,繼后成了太后。
這些事情,朝堂上下,大家都是知曉的。
我看著女眷們一聲接一聲地奉承鄔太后和黛貴妃,故意將湯碗放在桌子的邊緣。宮女前來上菜的時候,我作勢側身避讓,正好碰到湯碗,濃稠的雞湯澆在我身上,我燙得驚呼一聲。
所有人都看了過來。
上菜的宮女連聲請罪。
尚書夫人關切出聲:「燙得厲害嗎?趕緊同宮女去涂些燙傷膏,換身衣裳吧!」
我咬著嘴唇,搖了搖頭,看向沈綠黛。
鄔太后開口道:「看你姐姐做什麼,燙傷可不是鬧著玩的,趕緊同宮女去處理一下。上菜的宮女沒做好事,回頭自然有人罰她,你且放心。」
「回太后娘娘的話,臣婦第一次參加宮宴,不懂宮里的忌諱,一個人不敢去更衣,想求姐姐陪我一起去。」我縮著脖子回話,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。
沈綠黛皺了皺眉,其余勸我趕緊跟宮女走的命婦們也沉默了。
她們以為我是害怕別人陷害我,然后連累到我的姐姐黛貴妃。
鄔太后臉色沉了下來。
她指了她身邊的老嬤嬤,對我說:「這位林秋,是哀家身邊的老人,讓她帶你去,你總放心了吧。」
「這皇宮啊,不吃人。」
鄔太后這是生氣了。
沈綠黛瞪我:「還不快謝過太后娘娘,然后跟著林秋姑姑去!」
我誠惶誠恐謝恩,低垂著頭跟著林秋姑姑離開。
林秋姑姑將我帶到一間空無一人的宮室,抄著手,耷拉著眼皮子,說:「就是這里了,丞相夫人,是您自己搽藥換衣裳,還是由我來伺候您?」
她嘴里說著伺候我,但站得離我十步遠,根本沒有靠近的意思。
她是太后身邊的老人,別說是我,就是沈綠黛親自來了,也沒資格使喚她做事的。
「不敢勞煩姑姑,我自己來就好。」
我沒急著擦藥換衣裳,而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林秋姑姑跟前。
林秋被嚇了一跳,沉聲問:「丞相夫人這是想干什麼?」
「姑姑您既然是太后娘娘身邊的老人,那應該知曉娘娘二十年前的那個孩子。」我仰頭看著她,眼圈一下子變得通紅,「他叫謝今安,一個月前,死在了雪地里。我無法為他報仇,今日所作所為如此莽撞,只求太后能見我一面,聽我訴苦申冤。」
「丞相夫人,你知曉你在說什麼嗎?你是樓相的妻子,卻跑到這里來為另一個男人申冤!」林秋臉色變得冷肅。
「林秋姑姑,謝今安是被裝到麻袋里用棍棒打暈,然后丟到雪地里,活活凍死的。」我語氣變得有些凄厲,「他死之前,嘴里還在喊娘。」
林秋聽不下去了,她踉蹌轉身,急急往外走。
「你在這里不要亂跑,我去請太后過來。」
等林秋走了,我才起身,擦燙傷膏,換衣裳。衣裳剛換好,太后就被林秋請來了。
「你說的都是真的?」她威嚴地逼視著我。
「臣婦不敢撒謊。」我回答。
「哀家早年是有過一個孩子,但他掉進御花園的水池淹死了。
」鄔太后沉聲說,「你如何斷定,那謝今安,就是哀家的孩子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