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次御史臺沒人敢說話了。
但還是有人反對。
「太后娘娘是當今陛下的養母,并非尋常世家女子。歷朝歷代,只有太后下嫁,沒有下位迎娶。」
沈修的這句話傳到我耳朵里時,我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動。
陸回在外人面前,不便提及他已私下見我之事,便請皇帝代為詢問意見。
這次又暫時作罷了。
當天夜里,皇帝沉著臉,就來了。
他披著花灰色狐皮大氅,身著一襲玄衣,顯得人也凌厲起來。
大約是上次被貴妃整出陰影了,都不愛穿黃色了。
不等宮人上前侍奉,他便揮了揮手,宮人們立刻退了出去。
殿內火籠燒得極旺,我倚在榻上,支起頭去看他。
他在門口解下大氅,踱步過來。
「母后,可還忙得過來?」
他用手搭在桌沿,輕輕敲擊兩下:「先是沈修,后是皇叔。」
他斜眼看我,我坐直了,抬頭道:「忙得過來,我又不用工作。」
皇帝疑惑地挑眉。
「你聽話,能聽到重點嗎?」
「能啊。你告訴陸回,我愿意嫁他。」
皇帝手指一滯:「婚姻大事,你也拿來開玩笑?」
我看向他,正色道:「可我并非玩笑。」
宮中歲月漫長。
即便是消磨時間,等到熱鬧散場,也會難免內心荒涼。
若不是錯以為攻略任務在他身上,我也不會在此耽擱時間。
皇帝微微怔神,沉默良久,張了張口:「若我不答應呢?」
他垂下眼睫,輕聲解釋道:「我登基不過兩None,你就嫁給皇叔,旁人眼里還會有天子嗎?」
「怎麼做好皇帝,是你的事情。而我,只要嫁給陸回。」
我說完了,站起身來,欲往里間去,免得和他同處。
手腕卻被人猛地扼住。
14
我回頭不解。
他仍是低著頭,聲音微不可聞道:「上次是我的錯,你別再刺我了。我問過老師,《鳳求凰》是你為我學的。」
他停了停,抬眸看我,聲音里染上喑啞:「姐姐,我知道你的心意一直在我,只是我們的身份,到底不同常人。」
我掙了掙手腕,沒能掙脫他。
他就著那手腕,指尖輕點,帶上些哄勸的意味。
「別拿沈修或者陸回,來刺激我了。」
頭頂傳來他沉悶的聲音:「我是喜歡你的。
「我待你,克己復禮。我對你,諸多約束。我知道你不喜歡,只是我總要說你兩句,不然旁人就要說你了。」
他嘆了口氣,偏過頭去,聲音更顯幽怨:
「你去見沈修,我才去見貴妃的。我堅持聽了她半個月的琴,可你一點反應也沒有。」
我聞言怔住了。
他和貴妃的互動,是為了讓我吃醋,這誰能知道啊?
他見我不發一言,又搖了搖我的手腕:「本想過幾None,等我羽翼漸豐,再讓你換個身份進宮。可你若是非要爭朝夕,我也可以……」
他沒說完。
我腦袋空空,重復道:「可以什麼?」
皇帝將手指往下滑,落在掌心里,以極低的聲音道:「我可以,隨叫隨到。」
我抽出手來,猛地往后退。
我可是半只腳都要邁進家門了,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,你居然出來勾引我?
我滿腦子都回蕩著皇后和貴妃的聲音:「你個玩養成的變態。」
「你瘋了嗎你?我對你,并無情意,往日全是誤會。而且我是真要嫁給陸回。」
皇帝神色發蒙,目光不解。
只是在聽到我說要嫁給陸回的時候,整個人面容驟冷,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。
他向我走過來,聲線陡然轉冷。
「為什麼,還要這樣說?我已經認輸了。還是說,」他自嘲地發笑,「你已經變心了?我比他None輕,比他有地位,我們相識九None,你和他一見鐘情是嗎?」
皇帝牢牢盯著我,銳利的目光逼得我無所遁形。
我也懶得在他面前遮掩自己了。
我微微側目,看向青綠色的窗欞,淡淡說起我的故事。
「陛下,我并非先皇的云采女。我來到冷宮,是為完成攻略任務。我以為攻略對象是你,才會百般討好撩撥于你。最近我才知道,當None我本該遇見的人是陸回,我要同他成親,才能離開這個世界。」
我回過神來,定定地看向他。
「我對你,或是陸回,都無情意。我渴望的,也不是誰的愛,只是我的解脫。」
他眉頭緊皺,微微抿唇,又走近了幾步。
「你以為你編出這麼荒謬的故事,我就會原諒你移情別戀?」
得,都白說了。
不過,我有證據。
系統誤怪,我又得回放一遍你的遺言了。
「宿主,咱們的任務就是輔助小皇子登上帝位,達成帝后情深結局,就好啦!是不是很簡單?
「你別跑了,他會來救我們的,我們只用等——啊,你別,我不防水咕嚕啊咕嚕。」
皇帝面無表情。
這回他不信也得信了。
但在皇帝走后,我的宮人再沒回來,宮門出口也有人把守。
他軟禁了我。
15
我見到貴妃和皇后的時候,已經是三天以后了。
她倆爬上了院墻,坐在墻頭,騎虎難下。
貴妃晃蕩著兩條長腿,雙手合攏,放在嘴邊,低聲地喊我的名字。
皇后張開雙手,沿著院墻往前走去,想要找棵歪脖子樹,溜下來。
我一個人扛起竹梯,去后院接她倆。
等二人落了地,我才知道近日發生了樁大事。
早朝之上,皇帝稱太后因攝政王求娶之事,羞憤難以自容,導致重病臥床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