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陸璟之的皇后。他坐擁江山,唯獨得不到嫡姐。
為博美人一笑,只好草草地賜了我一杯毒酒。
后來床榻之間,嫡姐惱他生疏。
他在她耳邊喟嘆道:「誰讓在你之前,朕從未寵幸過任何人。」
我這才知道。
長春宮中,芙蓉帳內。
跟我同寢而眠的人其實只是個暗衛。
1
我死時,汴京城正在下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雪。
非六月飛霜。
而是恰逢其時的瑞雪兆豐年。
百姓們歡呼,王侯將相們飲酒作樂,圍爐而坐。
沒有人會為我難過。
我的魂魄四處游蕩了很久,才似突然想起陸璟之,然后來到了他身邊。
他正在御書房跟人議事。
「這次的事做得很好,朕要好好地賞你。」
說著,他似乎想起什麼,又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:
「對了,她死了,飲的毒酒,想來沒有多痛苦。」
對面的人靜默良久,才嗯了一聲。
我突然意識到陸璟之口中的她或許是我。
好奇地望了眼他下首的人。
只一眼,我卻怔住了。
只因為這人的身形面容跟陸璟之像了七分。
七分,在暗夜里,是足夠以假亂真的。
陸璟之稱他為渙亭。
他說:「渙亭,你是朕的暗衛,只有護衛朕這一個職責,對嗎?」
我愣了一下。
許渙亭的神情沒什麼變化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。
「對。」
沒過多久,許渙亭便拱手告退。
獵獵寒風中,他的背影挺直,衣袍翻飛。
像恩華寺的佛光金文都壓不住的厲煞。
刀光劍影,形單影只。
2
御書房里只剩下了陸璟之一個人。
我走到他面前,細細地看他的眉眼。
作為先帝的嫡長子,他自小便被當作儲君培養,氣度斐然,棱角分明而不失俊美。
我待字閨中時,便常常見到這張臉。
因為他那時總在我面前晃。
眼睛瞇起來,未語先笑,說陳五娘,你幫孤想想這次該送你姐姐什麼樣的禮物?
我斂下眉來,回他:「我同你并不熟。」
他將氣嘆了又嘆,「將來孤做了你姐夫,我們便熟了。」
他喜歡陳臨月。
喜歡到了心尖尖上。
所以百煉鋼成了繞指柔,為此不惜來靠近我,好打探關于她的點點滴滴。
只是陳臨月那樣的人,注定會吸引不同男子的目光。
她的心永遠不會為他停留。
哪怕他是當朝太子,未來的帝王。
可后來呢?
陳臨月在成為太子妃的前夕逃了婚。
我陰差陽錯替她嫁進了東宮。
那夜洞房花燭,陸璟之很高興,步子在我面前踱了又踱,遲遲不敢掀蓋頭。
這大約便應了那句話。
不敢高聲語,恐驚天上人。
可我不是瓊樓中人,只是循規蹈矩遵父命嫁過來的替身。
于是他在掀開我蓋頭的那一瞬間眸子微縮,就連手也抖了一下,然后不可置信地問出聲:「怎麼是你?阿月呢?」
我低著頭:「她走了。」
他太氣了,指著我,幾乎要痛罵出聲。
紅燭那麼亮,襯得我愈發無所遁形。
可他沒有在意我的難堪。
臨走之前,都不忘再對我放句狠話:「往后別在孤面前出現。」
我應下來。
在那一刻,也明白過來了一件事。
他對我嬉皮笑臉,百般討好,只是因為我是陳臨月的妹妹。
而當我只是陳令襲時,其實是連見他一面都不配的。
3:
我剛回憶到這里,殿外就闖進來了一個人。
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裙,眉眼迤邐,就那樣偎進了陸璟之的懷里。
陸璟之的身子微微僵硬一瞬,然后緩慢地撫上了女子的肩。
像在觸摸什麼易碎的珍寶一樣。
他喉頭滾動著,吐出來兩個字:「臨月。」
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臨月啊。
陳臨月彎唇,笑了一下,「陸郎,方才從殿中出去的,那是什麼人?」
我想起方才那道聲音,心口竟一時間有些隱隱作痛,不由自主地代他答道:「渙亭,許渙亭。」
可陸璟之的面色居然沉了下來,然后說:「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。」
陳臨月挑眉:「可我瞧著,他生得……」
她的話沒能說完,因為陸璟之惡狠狠地堵上了她的唇。
然后便是好一番耳鬢廝磨。
我莫名覺得,那個人是什麼讓陸璟之不想提及的。
難堪又忌諱的存在。
他們情到深處,一時間有些難以自持。
我有些聽不下去,轉身就往外頭走。
臨邁出殿門前,聽到了陳臨月極為含糊的一句話:「枉你坐擁三宮六院,做起這種事來怎麼這樣生疏?」
緊接著,陸璟之似乎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。
我沒聽清。
可陳臨月聽完,竟然嬌聲笑了起來,帶了些掩不住的得意。
我的步子慢了下來。
生疏?
怎麼會呢。
4
才嫁給陸璟之時,他只有我一個女人。
可他不待見我。
我也不去找他。
頭三個月,我們竟然一次都沒有遇到過。
只是后來這事被先帝知道。
他沒了法子,只好踏進了我的殿內。
那一夜,宮女們知情識趣地退了出去。
陸璟之走進來,然后親自動手滅掉了殿內所有的燭火。
我不解。
他只是說:「太亮了,孤不喜歡。」
我想起洞房花燭那夜未燃盡的紅燭,在心里點了點頭。
嗯,剛好。
我也不喜歡。
說完這話,他卻沒向我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