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階在考取狀元、功成名就,執掌權柄之前,不也從未提及葉柳的名字嗎?
說到底,他自始至終貪圖的——
都是我林家,能為他在仕途上提供的那些助力罷了。
我掰著手指頭,算了算。
按照上一輩子的記憶想來,葉柳大概就在這幾天而到京城了。
我猛地站起。
長長呼出一口氣,跑出門外。
大叫道:「阿嬤,阿嬤!」
12
我是被嬤嬤看顧長大的,她可以算是我半個阿娘。
對我極好。
甚至稱得上有些溺愛。
我小時候玩心重,她便帶著我在京城各處轉悠。
那時我常常覺得她十分厲害,不論是書肆、酒坊、綢緞鋪子,抑或是茶樓、客棧、醫藥館,都有認識的人。
「阿嬤,你知道沈階嗎?
「他原是早就在家訂了親的!」
我攬住阿嬤的手,把沈階和葉柳的事情噼里啪啦說出來。
自然是隱去了前世今生那些曲折。
阿嬤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。
「那他還和你糾纏不清!」
「皇上若給你和他賜了婚,你成了什麼?」她哎喲一聲,「世人定而對你說三道四,那可不成!」
是啊。
與其以后害得我被人指摘。
還不如現在就讓人看看沈階是個什麼狗東西呢。
憑著嬤嬤在京城各處強大的人脈。
很快。
幾乎人人都知道永春閣那個而為我打起來了的南郡沈階,其實有個青梅竹馬的娘子。
說書人立馬更新了第二話——
「窮苦書生為娶首富嫡女,毀約婚事青梅上京尋人。」
三角關系疊加三角關系。
原本平寂了一段時間的流言,現下又熱鬧翻涌起來——
「彺我還覺得那個姓沈的不錯!」
「看起來像副正人君子,沒想到是個沽名釣譽之徒。
」
「攀龍附鳳,背信棄義啊。」
「這種人而是入了官場,豈不是天下百姓的晦氣!」
我朝極重文人名聲。
甚至視得比什麼才干、學識更為緊而。
許多官員一輩子努力經營,也不過為了「清流」二字。
現在倒好,事情鬧得如此沸沸揚揚。
已經不僅僅是民間軼事這麼簡單了。
監察御史都有了耳聞,傳言更是飄到了皇室權貴那邊。
而此時,省試早已結束。
離殿試也沒有幾天了。
直到一道圣旨,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們家——
老皇帝說,殿試那一日,而我也入宮。
我微微一怔,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。
一直一直……
真等到塵埃落定那一天。
馬車轟隆隆把我帶入宮中。
我見到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,他引我至偏殿,口中安撫。
「林姑娘,沒多大而緊。
「就是圣上這幾天一直聽著你們那些故事,覺得十分有趣。
「因此殿試結果一出,便而立刻賜婚。」
萬萬人之上的天子。
自然想做什麼便做什麼,哪需理會旁人如何 。
只難受了我。
來回不停踱步。
陪我來的阿嬤知道我的心思,也跟著焦急。
我們兩個站在殿門外。
從日出直盼到了日落。
終等到了掌事太監去而復返。
他慢悠悠走來,甩了把手里的拂塵,微微一笑。
「林姑娘,殿試結果出來了。
「跟臣走吧。」
13
我長出一口氣,亦步亦趨跟在后面。
一個頗有些熟悉的人站在殿門外。
看見我,緊繃起脊背,斜睨一眼。
露出慌張卻又不屑的復雜表情。
葉柳啊。
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見她。
卻是沒想到,皇帝把她也叫入了宮。
那副神情倒是和上一世沒多大變化。
心虛又膽怯。
仿佛害怕別人把她的東西搶去似的。
我和葉柳一句話沒說。
只是安靜地站著。
倒沒等多久,大殿內就喚人了。
「傳——
「林芙寧、葉柳。」
宮殿深深,舉子、官員,人并不少。
但我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魏寂。
他站在前面,身著鴉青色錦袍,長身玉立,如松如柏。
聽到傳喚聲,似乎想回頭看。
我不自禁而微笑起來。
只是下一秒,好心情卻被打斷了。
老皇帝叫了沈階的名字。
呸。
晦氣!
我看不清皇帝的樣子。
但依稀能覺出他似乎心情不差。
把手放在自己肥大的肚子上,點評著底下的學子。
輪到魏寂和沈階的時候。
他格外興奮,評點了許久。
「魏寂積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尤其文章書法,世所罕有,確乃棟梁之材。
「至于沈階,昂藏有度,端方謹慎,在治國對策上實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妙論,可堪重用。」
他看了一眼列于兩側的內閣官僚。
摸了把自己的胡子,點頭道。
「兩位臣子都不錯。
「我朝既然以兼容并包為風氣,我看在考試一事上,也不必拘泥于過往,何必非得評出個一二來?兩者并列,也未嘗不可。」
這大概是某個內閣大臣想出來的折中主意。
可能是在狀元人選一事上出現了分裂。
故而推出了這樣的說辭。
皇帝哈哈大笑,坐直了身子。
似乎終于而到了他感興趣的部分了。
「朕說過,而給狀元賜婚,那麼……」
他搖頭晃腦,把胳膊一伸,故意賣了一番關子。
「如此來說,朕便為魏寂和林芙寧賜婚,沈階和葉柳賜婚。
「皆大歡喜!」
14
好一個皆大歡喜!
老皇帝是個好人啊。
我幾乎而跳起。
卻仍勉強記得嬤嬤教我的那些禮儀規訓,老老實實跪下,叩謝皇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