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離目標已經不算遠了。
但現在擺在我面前的還有另一個問題:選擇文科還是理科?
那時學校有一個流行的論調:文科適合女生,理科適合男生。
理由是男生理性,邏輯思維強,女生較感性,邏輯思維弱,適合的專業方向就各有不同。
之前好幾個成績拔尖的女生,都選定好讀文科去了。
我也跟小姑探討過這個問題,她聽后滿不在乎地「嘖」了一聲。
「這根本不是個事兒,專業可不是根據性別設計的。居里夫人知道吧,人家不照樣得諾貝爾物理學獎。」
「程序員聽說過吧,世界上第一位程序員就是女性,你小姑現在也是個程序員。」
「所以少聽那些人胡說八道,自己喜歡什麼學什麼就是了。」
「不過從就業這個方向考慮,我還是建議你讀理科,至少不會餓死。」
小姑用親身經歷告訴我,理科在社會上的確更有前途。
加上我比較喜歡搞錢,就乖乖聽取了她的建議,把學習的重心放到了物化生上。
畢竟對于窮人來說,這種人生選擇題錯不得,我主打一個聽勸。
寒假我回了家,依舊和往常一樣做家務、照顧弟弟,偶爾偷偷和小姑聯絡。
家里人從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,壓根不在乎我每天做了什麼,也就沒人發現我和小姑的秘密。
不過他們也絲毫不過問我的學習情況,以及下學期的生活費有沒有著落。
愈是感受到他們的冷漠和涼薄,我就是愈是覺得,小姑的出逃真的是對的。
13
開學后,我靠學校的補助和小姑的接濟解決了費用問題。
小姑說往后她都會資助我,我安心學習就好,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去掙錢。
一開始我沒答應,我擔心她初入社會,身上的錢也不多。
沒想到她撲哧笑了。
「傻丫頭,我說欠錢就是為了唬他們的,不然他們能放我走?」
「你小姑別的本事沒有,就是搞錢在行,而且我也干不出打腫臉充胖子的事,放寬心。」
可是我無功受祿太久了,心里多少有點不安。
我便問她:「您為什麼要幫我到這個地步呢?明明我們攏共才見過一面,我爸媽……還對你一點都不好。」
這或許,不是一句「善良」就能說清楚的事情吧。
小姑語氣平和:「就當是為了報某個人的恩吧。」
「我剛到上海一貧如洗的時候,也有人幫助過我,我問她要什麼報酬,她只說,我能將這份善意傳遞下去就好。」
「所以盼盼,這就是小姑幫你的理由。看到現在的你,就像看到了過去的我自己,忍不住想拉你一把。」
「如果你能在我的幫助下實現夢想,那也算我功德一件,沒白來這世界一遭。」
我聽得眼睛發熱。
如果將來我也擁有這種「傳遞善意」的力量,那該多好啊,這個世界也會更好吧?
14
兩個月后分科考試,我發揮得不錯,總成績排在全年級一百七十七名,理科成績一百四十五名。
雖然和優等生不能比,但還是拿到了理科尖子班的入場券。
接下來的學習生活更加艱苦卓絕,高考倒計時懸在了每個人頭頂。
而我無疑是班里最用功的學生之一。
每天雷打不動六點起床,第一個到教學樓讀書。
上課絕不打盹,困了就擰自己大腿,掐自己手心。
下課追著老師問問題,錯題本很快記得滿滿當當。
晚自習放學后,就徑直回寢室支著臺燈看書,直到十一點熄燈睡覺。睡前,還會把知識在腦子里過一遍,溫故知新。
我不怎麼交朋友,更不談戀愛,除了學習幾乎和同學沒什麼共同話題,是他們公認的「書呆子」。
甚至還鬧出過不少笑話,比如課間操間隙拿著小冊子背古詩,錯過了跑步口令,差點被身后同學撞一個大馬趴。
蹲廁所的時候刷化學題,漸漸忘記了時間,起身那一刻腿麻到失去知覺,痛得齜牙咧嘴。
累嗎?挺累的。
但是苦嗎?一點也不苦。
在十幾歲的年紀為夢想奮斗,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情了。
我進步得很快,到了高二這年,分數已經穩定在了 600 分以上,班主任說只要再繼續拼一把,上個 211 不是問題。
小姑也很為我高興,往我卡里轉了五百塊獎金,叫我再接再厲,考去上海找她。
美好的未來似乎觸手可及,那是我人生中最燦爛的時光之一。
但現實的陰影,也漸漸接踵而至。
15
先是我高二這年,弟弟榮輝輝要小升初了。
他的成績依舊很糟糕,提不上去。
爸媽平時不關心我,這個時候忽然殷勤起來了,動不動就看著我一臉慈愛:
「我們盼盼真聰明,門門功課都這麼優秀。」
然后又假意訓斥弟弟,「你再看看你,連你姐姐一半都比不上。」
我還以為他們突然轉了性子,直到他們露出本意,「盼盼呀,爸媽就知道你有出息,現在你也幫幫你弟弟,給他補習補習唄。
」
「小學六年級的題,你應該會做吧?」
我握著圓珠筆的手僵了一下。
過了會兒,皮笑肉不笑道:「會啊,但我要收補課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