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信,然后他收走了我手中的紅豆包。
行。
我喝。
一周后,我忽然腹痛,在茅廁蹲了一下午,出來時眼睛都發花,被臭的。
而且腿麻了。
晚上洗澡時,又泡出來好多黑水。
說真的。
我差點以為自己掉色了。
大師傅聽說后興奮得直拍大腿:「惠娘,你這是在排毒啊!你看看你的臉上是不是不流膿了?」
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我沖到鏡子前,看到自己的臉好像確實光滑了些,那些坑坑洼洼雖然還在,但已經不會時不時流黑水了。
鏡子里的我看起來,似乎……
終于像個人了!
我熱淚盈眶,大師傅只是嘿嘿笑著,提醒我要繼續喝藥。
我開始認更多的字,有些學起來還是很吃力,大師傅說他也不懂,建議我去問了悟。
我怕被拒絕,畢竟他那麼忙。
大師傅說他不會拒絕的,于是我就去了,果然沒被拒絕,相反他還很耐心,逐字逐句地教我,有時候還會引經據典,枯燥的課文被他講得妙趣橫生。
漸漸地,他似乎成了我的專屬老師,晦澀難懂的經文也是他講,條條框框的書本也是他講。除了固定出寺廟的日子外,其余時間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。
也更深刻地了解了他。
了悟是我見過的,最虔誠的佛教弟子。
他是孤兒,被方丈撿回來后就受了戒,從此一心向佛。
他很公正,也很聰明。
昭仁寺在他的管理下有條不紊,每個人都活得很平靜。
他以一己之力,庇佑了我和所有僧人。
可惜,我終歸是凡人。
凡人,就會有跨不過的牽絆。
9
再次見到我的父親,是在天牢里。
他被外派做河工,卻遭遇決堤,河水淹沒無數人家,他被帶回京城問罪,家眷也一同下獄,包括我。
走的那天,大師傅給我塞了很多紅豆包,了悟眼神中第一次出現擔憂。
我揮手向他們告別,心中只是遺憾,我還沒有完完全全走完一千零八十級臺階。
已經走到六百階了啊……
可惜了。
天牢里,我靠在欄桿上心情平靜,不遠處,紀云柔縮成一團不敢抬頭。
謝家見始終說不動我后,終于對紀云柔動了心思。
人都是自私的,紀云柔是,謝容卿也是。
從前有我擋在前面,他們只需要恩恩愛愛,上演虐戀情深就行了。
如今失去了我這個擋箭牌,謝容卿又記恨那天紀云柔說的話,兩人之間開始爆發矛盾。
一個說,你不是說愛我為我什麼都愿意做?
一個說,你也曾說過因為愛我,而不舍得我吃一點苦。
爭到最后,還是權力贏了。
謝老太君失去了耐心,她動不了在昭仁寺的我,但動得了紀云柔。
父親思慮再三后還是咬牙將紀云柔送了過去。
他原本打的主意是犧牲我攀上謝家,利用謝家再讓紀云柔嫁個高門。
眼見雞飛蛋打了,他還是很果斷地決定保住謝家的關系。
紀云柔發現事情沒有轉圜余地,心態崩了,在家也不裝了,日日和父親、哥哥吵架,要麼不想去,要麼就罵他們無情無義。
據說兩人對紀云柔的真實嘴臉都很震驚。
我也很震驚。
我只見過她裝可憐,可沒見過她的真性情。
可惜了,一出好戲,我不在。
「姐姐,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?」
角落里,紀云柔抬起頭,一臉怨毒地看著我。
「可惜昭仁寺護不住你一輩子,沒了紀家,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?」
我看著她那張腫成豬頭又花花綠綠的臉忍不住想樂:「紀家對我來說,從來都不重要。
「我坦然接受紀家帶給我的禍端,是因為我姓紀。但我從不欠你們什麼。」
「那謝容卿呢?你以前明明那麼喜歡他!」
「你也說是以前。」
她不吭聲了,突然笑了起來,帶著幾分嫵媚、柔婉,只是配上她的臉顯得有些恐怖。
「姐姐,你真的變了。」
她打量我片刻:「也不知道那和尚給你吃了什麼,明明你的毒是無解的,現在看來,你倒是真的瘦了幾分,和你那個早死的娘更像了。」
「你是什麼意思?」
我皺眉,好像在某些地方,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。
紀云柔笑道:「你以為蕭楚的毒是那麼好吃的?你以為藥人經年積累的毒是那麼好清除的?你在為謝容卿試毒的時候,身上當然也會有謝容卿的毒,你以為如果只是這麼簡單就可以清除掉的話,憑謝家的實力,又怎麼會讓謝容卿病這麼多年?」
「那為何……」
「我也想知道。」她聳聳肩,「說不定這個答案,可以讓謝家出手救我們一救。」
10
十日后,我見到了謝老太君。
她從前總是不拿正眼看我,即便是拉著我說話,也帶著漫不經心和不屑。
如今,她拿著龍頭拐杖,一身華服站在牢獄門前。
「紀蘭心。」她念著我的名字,「我可真是小瞧你了。」
我不懂她的話是什麼意思,紀云柔倒是眼前一亮,撲到欄桿前痛哭。
「老夫人,我愿意給容卿哥哥試藥,我愿意一輩子做容卿哥哥的藥人,求求你救我出去吧。
」
謝老夫人厭惡地看她一眼,一揮手,有人上前打開了牢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