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這世間不公。
我不愿再見有女子因為生死關頭而被扣上失節的罪名,更連親生父親都逼她去死。
若非我有我娘覺醒后的庇護,我興許真的會死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之下,成了無主孤魂,至今仍在這世間飄蕩無所依。
我娘笑起來,眼中是滿意是欣慰:「這樣的好機會,娘也不會錯過。」
我瞳眸瞬大,驚呼出聲:「阿娘你也要去?」
「自然。」微風拂起我娘鬢邊發絲,她意氣風發,「既是為天下女子,娘當然也要出一份力。」
12
我與我娘同為女子科考一事而做準備,整日悶在府中并不出去,外間的事情一概不知也不想知。
倒是我那個紈绔兄長來了一趟,我知道他來定然沒什麼正經事兒,果不其然,他只躲著我娘問我:「昭寧,青青近日可有來找你?」
我嘆了口氣,規勸他:「阿兄,你閑時多照照鏡子。」
「啊?」兄長不明所以,只囑咐我,「下次青青來見你,記得喊上你阿兄我。」
話畢,又吹著口哨遛著鳥,走了。
家里都鬧騰成這副樣子了,還只顧著自己的情情愛愛,配角的命真就不是命了。
我娘得知兄長來過,不置一詞,倒是先教起我鳧水了。
「若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,不必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的手里。」我娘嘴上說著,一面將我的腦袋摁進水缸里,半點母愛也無。
我從水里掙扎著起來的時候,我娘一面給我擦面,一面道:「我小時候那會兒,偷懶耍滑不肯練武,你外祖母打斷了三根木棍,你外祖父同你舅舅們,攔都攔不住。」
「外祖母這麼厲害?」我來了興致,都顧不上發還濕著,只想聽我娘講外祖母的事跡。
「那是自然。」提起自己的娘親,我娘也瞬間驕傲了起來,「她當初可是號稱西北女閻羅,令整個西北外敵聞風喪膽的存在。」
「只可惜……當初她死活不愿意讓我嫁給盧文風,我卻不管不顧硬要嫁,惹得她十分傷心,連我這個女兒都不要認了。」
我揉了揉我娘的手,寬慰她:「外祖母不會怪你的,娘怎麼會真的生女兒的氣呢?」
我娘笑笑,「昭寧說得對。」
13
因女子科考初次試行,報名的考生亦不多,便精簡了章程,只留了京中的會試同殿試。
我同我娘于會試中脫穎而出,與崔青青一道面圣殿試。
大殿上,天子只問策論,我答得中規中矩,我娘答得精妙絕倫,至于崔青青,不出意外地,答得十分驚世駭俗,觀點鮮少聽聞。
最后,在攝政王的力挺之下,崔青青拔得頭籌,我娘屈居第二,我自排在第三。
可我仍是覺得,比至于崔青青的另辟蹊徑,我娘的解法才是真正的實用。
我心有不平,我娘卻寬慰我無事,總有來日可期。
我得了戶部六品主事的官職,我娘則去了兵部任正五品郎中,至于崔青青,便去了趙奕所管的工部。
14
到底是件喜事,我與我娘出了宮門便直去了永安樓,預備小小慶祝一番。
甫一進永安樓,便見其中熱鬧非凡,原是王嘉儀同崔勉為自己愛女奪得女狀元而大擺宴席慶賀。
見我們來,崔青青立馬迎上來:「寧寧,越姨,你們來啦。」
「快過來坐呀。」
崔青青一面說,一面要拉著我去二樓,卻見我父親正站在扶手旁,望著我們這一處。
他總是這樣。
即便我娘未曾與他和離,我未離開盧家,若有今日,他一樣會拋下我和我娘,來為王嘉儀的女兒慶祝。
可他忘了,我同我娘,也并不差。
數日不見,沒了我娘日夜精心的照料,他似乎清減了許多,下巴上也起了圈清淺的胡茬。
他看到我娘,眸光微閃,臉上有轉瞬即逝的欣喜之色。
我娘亦瞧見了他,原本高高興興的,突然之間就垮了臉。
我娘對著崔青青,冷聲道:「同你娘說一聲,我素來愛干凈,見不得臟東西,就不上去坐了。」
我立刻附和我娘:「我也不喜歡臟東西,我也不去了。」
雖然說自己父親是臟東西聽起來挺不孝的,但就莫名還是挺爽的。
我與我娘手拉著手去掌柜那兒要了兩壺桃花雪,又多要了只燒雞,便拎著走。
我娘品評道:「京中的桃花雪太過柔和,還是我們西北的燒刀子夠烈。」
我笑道:「到時候,我陪娘一道去西北。」
離開永安樓,趙時衍正站在門樓前,并未進去。
他遙遙望向二樓窗影映出來的一側人影,眸色黯然。是在看崔青青。
我娘拍了拍我,道:「上回的事兒,該同人家說聲謝謝。我去東市的餛飩攤子等你。」
我點點頭。
行至趙時衍跟前,我屈膝福了福身子,同他行禮道:「公子,上次之事,多謝救命之恩。一直未能登門拜謝,并非昭寧不懂禮數,而是我深陷人言,不愿帶累公子名聲。」
我常年伴讀五公主,在宮中也時常見到趙時衍,只是那時我都沉默并不言語,躲在人群之后。偶爾也隨幾位殿下出宮微服,便都稱他一聲公子。
趙時衍斂了斂眸,道:「那件事,是我對不住你。」
我自知他所謂何事:「公子救我性命,何錯之有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