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了一手好字,只是來找他的人寥寥,半天也沒什麼進賬。
聽明白了我的來意,徐文謙只淡淡問我:「你要我教什麼?我一介男身,如何會教女子?」
我只目光堅定看著他,定聲道:「經史子集,文書策論,男子怎麼教,女子就怎麼教。」
「他們讀什麼書,我的學生就讀什麼書。」
徐文謙看了我好半會兒,才緩緩站起身,動手收攏起一旁的牌子和桌椅:「三日后,我去足下府上。」
「愿足下心愿得償。」
招生又頗費了些工夫,但好在女學如今不收銀錢還管三餐,終歸還是有些家里肯將女兒送來讀書。
折騰了數日,女學總算開授了。
我也算能松一口氣,歇下來。
崔青青卻氣鼓鼓地來尋我:「寧寧,你辦女學這樣大的事兒,都不告訴我。是想一個人,獨占美名嗎?」
我啞然,辦女學一事,無一處是為我自己,可在崔青青的眼里,我這般勞心勞力,竟然只是為了博一個美名。
我看著她,只覺得十分失望:「青青,你這樣想我,是因為你本心如此。」
「那你可還記得,你自己當初說要做女官,是為的什麼?」
崔青青揚起下巴,無比驕傲道:「當然記得!我要保護天下女子。」
我嘆氣:「可你到底,又做了什麼呢?」
崔青青被我問住,顯然,在她的記憶里,她確實什麼也沒有為此做過,她不過是一直忙著在和趙奕周旋拉扯,在諸多愛慕者之中享受他們的愛意,無論她遇到什麼麻煩,總有人會幫她解決。
然后,某一日,突然想起來了,便喊一喊她的口號。
崔青青怒道:「盧昭寧,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辦女學,我也會,我還會比你辦得更大更好。
」
說完,她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,轉身跑開了。
我望著她的背影,只覺得失望,更多的是難過。
時至今日,在她看來,創辦女學,也不過是一個與我爭奪美名的籌碼。
24
不出兩日,崔青青的女學便辦起來了,除了崔勉、王嘉儀為此忙前忙后,耗費巨資。
更有盛京諸多世家子弟前去慶賀,其中最尊貴的,依然是趙奕,他當即為崔青青的女學送上了一批價值不菲的狼毫筆和澄心堂紙,他只深情款款看向崔青青:「小崔大人心懷天下,本王怎麼能不出一份力?」
我娘在家里頭卻發了大火:「我從前只當青青是個孩子,尚且不懂事。」
「可你看看她到底干了什麼?辦個女學,成天教的是什麼《女德》《女誡》……她發的什麼瘋?誰家女兒生下來不就是被這幾座大山壓著?還費那勞什子勁兒專門去學?」
「還特意從宮里請了個什麼嬤嬤來教,是怕這些女兒家學不會怎麼迎合伺候男人嗎?嘴上說著要為天下女子正名,背地里干這種上不得臺面的破事兒!」
我知此事實在不對,可手伸得再長,也長不到崔青青那兒去。
我只能寬慰我娘:「娘,辦女學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兒,只要我們用心教,好好教,總能出頭的。」
我娘氣得糊涂了,只道:「去告訴徐先生,今天給她們加課!我就不信,還學不過她崔青青了!」
我搖搖頭,只當我娘說的是氣話。
25
好在,摘星樓總算快要完工,只需天子擇一吉日,落下最后一根吉梁,便算徹底落成。
欽天監選定吉日,正午落梁,萬民于摘星樓下跪拜瞻仰,天子亦與萬民同樂。
所謂的吉梁,也不過是圖一個吉利的名字,本質上對整棟摘星樓的建造并無什麼增益,不過是做做樣子,由天子輕拉長繩,將吉梁落下而已。
那吉梁所選是根兩人合抱的柱子,重約百斤,其實自是有人拉扯的,無須天子費力。
天子落梁,仰首祭天,臣民跪地山呼萬歲。
如此,摘星樓方終算落成。
天子擺駕回宮,那鎖住吉梁的繩索卻突然斷裂,巨大的吉梁歪斜下來,斜斜直插在樓上一角,要墜不墜。
這摘星樓周圍雖有重兵把守,可也早就被前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給圍了個水泄不通。
場面一度十分混亂,我顧不得其他,扯了一旁的長幡扔給站在對面的我娘。
我娘立刻明白我的意思,一面叫人指揮人員疏散不要擁堵,再又叫人上樓去穩住那吉梁。一面又多扯了幾塊長幡,數人合圍,速速拉成長長的一面幡墻。
這吉梁砸下來若能撐得住還好,撐不住好歹能緩和一點沖擊,不至于直接落在人的身上,叫人斷骨折心。
耳邊是人的驚詫呼喊,吉梁直直從樓上墜了下來。
那下頭正直直地杵了個人,仿佛受到巨大驚嚇,一動不動,呆愣得如同一個傻子。
我剛要開口喊崔青青避開,一旁趙奕已經一臉焦急不顧一切沖了上去,他深深抱住崔青青,就這麼個檔口,他還有工夫連帶著她轉了好幾個圈兒。
好險總歸是躲開了。
那吉梁落下來,砸在幡墻上,力道又大又急,我這一側扯幡的手未能穩住,直接被拽得連著兩個踉蹌。
我這一側力弱,吉梁便直直往我這一側滾,慌亂間,我感覺有人朝我這個方向撲過來,我其實自己是能跑掉的,只是場面實在太混亂,我被人推搡來回,硬是架在了此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