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盧大人……」
「什麼小盧大人!是盧大人!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,這也是咱們的盧大人!誰認識什麼那個老盧大人啊?見都沒見過……」
「……」
我望著眼前人影憧憧,突然覺得眼中有些模糊。
攤子上掛著的紅燈籠飄啊飄的,襯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。
我望著一旁的趙時衍,叫他:「殿下!您聽見了嗎!他們叫下官,盧大人!」
趙時衍扯了扯嘴角:「聽見了。」
我激動不已,拉著他的袍袖:「不是小盧大人!是盧大人!是盧大人啊!」
趙時衍無奈搖了搖頭,眼中卻是欣賞的笑意:「聽到了,盧大人,兩只耳朵都聽到了。」
不是小盧大人。
不是盧文風的女兒。
不是誰的附庸。
不用倚靠任何人。
是盧大人!
是堂堂正正的盧大人!
終有一日,我會叫天下人都知道,我盧昭寧,就是堂堂正正的盧大人!
32
臨近年關,戶部要忙著一年的結算,審批復核各省州縣報上來的結項,我在部衙日日忙得腳不沾地,那堆在案上的賬冊也沒見少下去。
好在今年吏部擬的升遷名單上,有我的名字,從六品主事升到從五品的員外郎,另則,天子又多賞了兩月的俸銀,以賀新年。
如此,忙雖忙,到底有些好處進項。
太子在江南道巡鹽已有兩個月,偶爾也傳一些消息回來。最晚,年三十該趕回來了。
年二十是年前最后一日上值,我忙完部里的事兒,已是子時。
推門而出時,地上已積了厚厚一層雪,我縮了縮身子,實在有些冷。
一旁東宮的小太監來給我送冬衣:「咱們殿下給部里各位大人都做了冬衣,這件是盧大人的。
」
「剛剛瞧盧大人在忙,奴才就沒進去打擾。」
這衣裳料子極好,光是摸著就暖和,太子殿下東宮的私庫,這回怕是放了大血了。
我笑著接過穿上:「天這麼冷,勞您等了。」
我心里頭過意不去,想著別的官員都會用銀錢打點,我實在囊中羞澀,這會兒連個銅錢都摸不出來。
那小太監卻笑了:「盧大人不用客氣,京里頭誰人不知道您是個忠君體國的清官,奴才是奉主子的命辦事兒,等多久都是分內的事兒。」
一邊說,一邊又給我遞出個鎏金暖爐來。
「更深雪重,盧大人小心腳下,慢走。」
我同他道謝:「多謝您家殿下了。」
我平素四季常服也不過七八套,上值的日子里穿的都是官服,我沒有那攀比的心思,自然也不在這些事情上講究。
只是,這冬衣穿著實在暖和,周遭的嚴寒仿佛都近不了我的身。
手揣在內側的衣兜里,卻摸到個四四方方的硬物來。
是一封信。
我愣了愣,小心翼翼來拆。
里頭落下一朵綠梅。
信紙上是趙時衍熟悉的字跡:
【盧大人,展信安。
此次巡鹽,見此綠梅,著實新奇,特寄一株與盧大人。】
翻到下頁,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。
約莫是我小半年的薪俸了。
下頭是信紙上寫:
【天氣漸寒,悉盧大人披星戴月,埋首公事,以此加餐,吃點兒好的。
莫要說與旁人同僚,否則東宮私庫怕是不保。】
我笑了。
我原打算著,開春了,再多開一間女學,正發愁手頭的銀錢正緊。
這雖只五十兩,不太多但也不算少,卻夠得上如今女學三兩個月的開支。
趙時衍他知。若是給得多了,我必不肯受。便借著這個由頭,解我眼下之困。
我望著白皚皚的雪,忽然覺得身上一點兒都不冷了,寒意都被阻隔在外。
我仰頭望向江南的方向,道:「謝謝啦。」
我心中的算盤嗶啵一響,從五十兩里撥出一兩來給自己加餐。
天涼啦。是該吃點兒好的啦!
33
回到家時,忠叔正從庫房里端了盆銀碳出來,要給我們生火取暖。
我同他道:「忠叔,庫房里的銀碳,還有年節陛下賞下來的,都拿出去換了銀錢。一半的錢先存著,另一半的錢,再買些普通的碳回來。」
「女學那邊不能叫孩子們凍著了,我娘還有你們幾個老人家的房里,也都得用上炭火。」
忠叔氣鼓鼓地:「哎喲我的盧大人啊,咱家再缺錢,倒也不至于連點銀碳都用不上吧。你天天為了這女學省吃儉用的,哪家當官的像你這個樣子。」
我勸他道:「忠叔,我辦女學,不是一日、一月、一年的事兒,是長長久久一輩子甚至千秋萬代的事兒。自然是應當量入為出,精打細算著來。能省就省吧。」
忠叔罵我:「你就摳吧你。我不高興跟你說,我要跟你娘說。」
正巧,我娘扛著槍就進來,看見忠叔捧著的銀碳,道:「這麼好的銀碳!趕緊拿去換錢啊!別待會兒一不小心全燒咯!」
忠叔差點兒被我們母女倆氣出好歹來,我和我娘一人一邊,攙著忠叔坐下,哄他老半宿。
年三十的時候,我同我娘在院子里放煙花,忠叔他們圍在旁邊,好不熱鬧。
墻頭上趴了個人,我娘直接拿槍把他戳了下來。
兄長亂跑帶跳讓我娘輕點兒。
我娘追在他后頭給他好一頓揍,揍完了,才讓他到正廳回話。
兄長道:「府上過年,就我和父親兩個人大眼瞪小眼,實在太冷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