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景頌將我活活燒死時,我聽到他的心聲:
【每一次侍寢,你都讓我無比惡心。
【如果不是把你想象成珍寧公主……】
重來一世,再逢父皇賜婚。
我跪于殿下,目光平靜:「皇妹珍寧蕙質蘭心,與魏大人實屬天作之合。」
一向冷靜自持的魏景頌,失手打翻了酒杯,紅著眼問:「你說什麼?」
1
萬箭穿心,我死得實在不大好看。
尖銳的箭嘯聲不斷穿破耳膜,我的胸腔空了好大一塊,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,沒有一處是不疼的。
而我這個人最怕疼了。
十步開外,我的駙馬立于梅樹下觀刑。
紅梅紛飛,襯得緋衣公子容顏如玉。
我無聲翕動著唇角:「魏景頌,你可有后悔過?」
時至今日,我甚至不敢問,他有沒有對我動過心,哪怕一刻。
因為我與魏景頌的這段孽緣,本就是我一廂情愿。
十年夫妻,哪怕于床笫之間為情欲所迫,魏景頌亦從未說過愛我。
他借我之手,一步步大權在握。
如今他與皇妹珍寧勾結,親手將我送上刑架,也是我的報應。
觀刑的百姓們拍手稱快,他們說,我陳寶嘉暴虐殘忍,不敬尊長、草菅人命,理應碎尸萬段、活剮示眾。
可魏景頌,事實當真如此嗎?
我看到熊熊烈火將我的軀體燒得干干凈凈。
就連上京的狗路過,都恨不得唾上一口。
皇妹珍寧扯著魏景頌緋紅的官袍,柔聲道:「皇姐這一生作惡多端,這樣的下場,也是她應得的。」
魏景頌瞥了一眼刑場,黑眸里閃過莫名的情緒:「陳寶嘉,你真是賤如螻蟻。
「我從未……喜歡過你。」
我遙遙瞥見一襲紅衣沖向刑場,意識漸漸模糊,真好,終于不用疼了。
2
我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。
夢里,好似有無數冤魂向我索命。
他們口中喊著:「可憐魏公子風華無雙,卻折辱于長公主陳寶嘉之手。」
「陳寶嘉,你憑什麼?」
再次睜開眼,大雪滿京華。
我立在長街上,入目是上京的繁燈瑰麗。
年關的煙火在天幕中炸開。
路邊跑過的小童扯著我披風,眨巴著眼道:「新年福祿,小姐萬事勝意。」
身旁的翠竹從荷包里拿了碎銀,笑著打發走了那孩童。
看到一臉恍惚的我,翠竹小聲問:「公主,您是不是生氣了?」
回憶起前世,仿佛靈魂深處都打了個寒戰。
我下意識搖了搖頭。
是的,我重生了。
重生到撿回魏景頌的那條長街。
上一世,除夕夜宴。
我稱不勝酒力,要早些回公主府歇息,卻拉了婢女翠竹跑去民間看花燈。
就是這一夜,我救了暈倒在雪地里的魏景頌。
從此,開啟了我與他長達十年的糾葛與折磨。
翠竹撐著傘,遲疑道:「公主,前面好像有個人。」
我呼吸一窒,哆嗦得更厲害了。
遠處雪地里躺著一個襟袍微敞的男子。
玉白的胸膛上,凝著尚未干涸的血跡,朱紅飛白,有一種很破碎的美感。
我緊緊攥著手指,忽然想起前世,我與魏景頌成婚兩年,我已聲名狼藉。
京中的閨閣女兒,無一不覺得可惜。
可憐魏景頌風華無雙,與珍寧公主一對璧人,卻偏偏折辱于長公主陳寶嘉之手。
既然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,這一次,我便祝他與皇妹珍寧早結良緣。
我面無表情地轉身:「走吧,事不關己,合該高高掛起。」
翠竹還要說什麼,卻被我一個眼神制止了。
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,似乎有一道炙熱的目光,緊緊鎖住我的背影。
3
清晨,翠竹伺候我梳洗。
「公主,昨夜我們在長街上見到的那個昏迷的男子,竟然是魏尚書府的長子。」
我端詳著銅鏡中的女子,朱唇榴齒,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。
翠竹說的我自然知道。
前世,魏景頌雖為魏家長子,卻不得魏尚書喜歡。
生母早亡的他在府中境況凄慘,待遇比奴仆還不如。
除夕那日,魏景頌遭后母設計,中毒暈倒在長街。
翠竹說,我的皇妹珍寧昨夜也同我一樣,去盛安長街看花燈。結果卻將魏長公子撿回了府,今晨楚妃命她進宮,一番訓斥過后,將她禁足在重華苑反省。
翠竹拍著胸脯,心有余悸:「楚妃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,幸好昨夜不是公主您管的這檔子閑事。」
我記得上一世,我撿回魏景頌時,楚妃說我宅心仁厚。
怎麼到自己親生女兒這兒,反倒吝于夸贊了?
我去了重華苑,這宮里沒有人敢攔我。
「珍寧。」我隔著雕花窗子喊她。
陳珍寧推開窗子,露出一張憔悴的臉。
她聲如蚊吶:「皇姐,我真的錯了嗎?」
見我不答,她伸出手攥住我的衣袖,哭求道:「皇姊,幫我照顧魏公子可好?」
前世,我一直以為,我的皇妹珍寧柔弱不能自理,處處維護她。
可她卻在我淪為階下囚后,立于高臺,字字鏗鏘:
「華安長公主陳寶嘉不敬尊長、草菅人命,理應碎尸萬段、活剮示眾。本宮憫其乃手足血親,不忍處以慘烈極刑……」
陳珍寧在民眾面前,細數我的罪狀,足足列了十七條。
最后她在我的耳邊輕聲道:「同我搶景頌哥哥,萬箭穿心已算便宜皇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