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那些面首親自「添油加醋」,坐實了這一流言。
加之,我對魏景頌一往情深,他卻趁我代陳珍寧南下剿匪,殺光了這些面首。
挖眼,穿肚,勒脖,死狀極其慘烈,在我回來之前,消息竟沒有透出去一絲一毫。
公主府后院整整齊齊躺了九具尸體。
游歷回來的我被眼前的慘象震動,吐了好幾回。
魏景頌卻哄我,說他僅僅是吃味了。
他動用私刑致人死亡,是我替他背了這黑鍋。
這也成了陳珍寧日后與朝臣聯名上書,所列出的我的諸多罪行之一。
11
這一次,楚妃又如法炮制。
我接到父皇的旨意入宮,宮中的內侍卻說父皇在簟香池等我。
我被內侍引去簟香池。
眼前,一個香氣迷人的湯池子熏得人頭發暈,里面齊齊整整有九個衣袍盡褪的男人。
楚妃身邊的女官笑吟吟道:「楚妃娘娘已向陛下進言,遴選適齡的公子……」
我哂笑打斷她的話:「本宮還未大婚,就迎了面首入府,楚妃是覺得邊關那位是什麼好性子?」
女官不答,反為我逐一介紹:
「通政司副使次子,素有潘安之貌。
「趙參將,年十九,氣宇軒昂,對殿下情深似海。」
我的目光落在那位趙參將的臉上,情深似海沒見著,就看見他一副想要將我除之而后快的模樣。
前世,這九個「臥龍鳳雛」身體力行地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,最后自己也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。
我正在思考,如何讓父皇收回成命。
殿外卻傳來一聲低笑:
「我看看是哪位,對她情深似海?」
沈云諫攜一柄長劍入宮。
他的目光越過我,落在女官駭然的臉上。
他沒有走近湯池,只是倚著殿門,慢條斯理擦著手中的劍。
沈云諫漆黑的眉毛沾了風雪,每拭一遍,那劍上的寒光便凜冽一分。
他們欲把此事倉促定下,卻也忘了,這位小侯爺在邊關的「豐功偉績」。
他手里的那把劍,名喚「朝闕」,飲血何止萬千。
沈云諫抱著劍,好整以暇看著湯池里那些落荒而逃的人。
直到殿中空無一人,沈云諫的面容也在須臾間冷下來。
我一步步后退,一個不慎掉入湯池中。
我扒著池沿,抬起水涔涔的一張臉:「我若說是他們主動的,你信不信?」
熱湯熏得我雙頰發燙。
沈云諫的眼神倏然一黯。
他將外袍脫下,屈膝疊放在湯池邊,瘦削有力的手一下下撥弄著湯池里的水。
「陳寶嘉,我知道你向來不喜守那些陳規舊俗,你若日后看上誰,便告訴我。」
我眼前一亮:「這你也肯?」
他笑得懶洋洋,湊近我耳邊悄聲道:「我會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。」
我好像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。
但或許,有個善妒的夫君,也算不得什麼壞事。
12
大婚那日,聽說楚妃病了。
父皇親自為我與沈云諫證婚。
沈王爺因腿疾沒能親自來上京,卻也派人送來厚禮。
婚典之上,眾目睽睽下,沈云諫送了我一張弓。
紫杉木的浮雕精巧,弓弦是他親自獵下的一只金虎的虎筋制成,只這一番心思,便極為難得。
滿堂嘩然,上京中的人沒見過送新婦這樣的禮物。
人人交首揣測:「這沈小侯爺怕是出于圣意,不得不娶。」
沈云諫就立在堂中,置若罔聞。
他招手沖我笑:「陳寶嘉,你來了。
」
朱紅的喜服,襯得他眸光瀲滟。
沈云諫手中的弓,不是金銀珠玉,也算不得什麼稀世珍寶。
只有我記得,前世與魏景頌大婚時,我便收到了邊關送來的這張弓。
隨它過來的還有一張字條。
寥寥幾筆,字如其人,筆鋒遒勁鋒利。
【陳寶嘉,你自小行事不羈,得罪的人太多了,既嫁為人婦,也莫忘了習一些本事傍身。】
那年,在安饒城陳府。
沈云諫已能百步穿楊,我說我之所以比不過他,是因為他手中的弓,要比我的好上太多。
沈云諫當即便將自己的弓換給我,我耍賴推說,要這天下最好的弓才配得上我。
他沒有戳穿我的心思,只是笑著看我:「陳寶嘉,送禮也需要講個名頭。」
「那等我成婚時,你送我一張弓好了。」我滿不在乎地搖搖手。
我只依稀記得,我說那話時,沈云諫漂亮的眼眸,晦暗了幾分。
誰料,年少時的一句戲言,被他記了那麼多年。
可惜,前世這張弓藏于長公主府,十年蒙塵。
大禮過后,我們和衣躺在喜榻上,沈云諫撐著下巴若有所思:
「我倒是有些懷疑,陛下懷疑沈家有不臣之心,所以設此計,留我在京中為質。」
我想也沒想打斷了他:「絕無可能,父皇沒那個城府。」
父皇一向貪生怕死,從沈王爺身上,旁的沒學會,只學會了給自己立深情人設。
他繼位后,動輒便給鎮守邊關的沈王爺寫密信:【愛卿啊,最近還有沒有悼念亡妻的詩作,借朕抄抄。】
燭火搖曳,沈云諫忽然很認真地看著我:「縱是如此,我也自愿入彀。」
我忽然想起,上一世,我從江南平匪患歸來,縱然一切順利,但是長路奔波,至上京時,生了一場大病。
而我的駙馬魏景頌卻一連幾日不歸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