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片四濺,眾人循聲望過來。
方鶴軒看到我喜出望外:「非魚!太好了,你來替我跟他們解釋一下吧。」
他語氣傲慢了起來,對衙役道:「那位就是沈家小姐,我的未婚妻。」
衙役不認識我,但看我的著裝打扮,也能看出非富即貴,語氣頓時收斂了許多,抱拳問道:「沈小姐可認識此人?」
我瞥了眼方鶴軒,他正滿心期待地望著我。
四目相對,我淡淡開口:「不認識。」
桃枝不忘補刀:「也不知哪來的潑皮無賴,沈家的高枝也是你能攀的?」
圍觀眾人一陣嗤笑。
方鶴軒臉色頓時由白轉青。
任煙兒哭得梨花帶雨,跪在我跟前苦苦哀求:「沈姐姐,煙兒命苦得郎君憐惜,煙兒從未想過破壞您和軒郎的婚事,您打我罵我都行,不要責怪軒郎。」
「求求你救救軒郎吧,他真的不能去蹲大獄,他馬上就要考狀元做大官了,屆時您是正兒八經的狀元娘子,我左右就是個妾,您又何必因煙兒跟郎君置氣?」
我用玩味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美人。
上一世,任煙兒是抱著毀掉方鶴軒的目的而接近他。
真相被揭穿后,她竟吞金自盡,讓我頗為意外。
我一度懷疑她是不是真愛上了方鶴軒。
直到她的尸首找不到。
我斷定她是假死脫身,「以死」給方鶴軒致命一擊,想讓他徹底淪為廢人。
剛才她這番話,看似求情,實則想激怒我,是生怕方鶴軒死得太慢。
好好好。
兩世都不忘初心,不被情愛所迷。
有這樣一個蛇蝎美人在方鶴軒身邊,我就安心了。
方鶴軒心疼不已,把美人拉了起來:「煙兒莫要求她!此等毒婦,不配做我的狀元娘子!」
他翻遍全身,湊了五百兩給了衙役,最后身無分文,被客棧請了出去。
被趕走前,目光陰森地望著我,語氣狠戾道:「今日之辱,他日我定會千倍萬倍找你還回來!沈非魚,莫欺少年……」
我閑閑地打斷他:「莫欺少年窮,莫欺中年窮,莫欺老年窮。」
方鶴軒氣得夠嗆,指著我你你你你個不停。
我微微一笑,改口道:「不好意思說錯了,應該是莫欺死人窮。」
「我觀你面相,大抵是活不到中年了。」
6
此后幾月,我再沒見過方鶴軒。
我進了長公主府,成了周挽瀾的女官,掌管文書,協助她處理各種政事。
其實也沒什麼政事需要處理。
周挽瀾拼死打了勝仗,卻沒得到任何嘉賞,反被帝王忌憚。
朝中局勢波瀾詭譎,老皇帝身體每況愈下,太子之位未定,皇子們個個虎視眈眈。
那日我陪周挽瀾對弈。
她青蔥的指尖捏著一枚黑子,突然問我怎麼看。
我不慌不忙落下一子,瞬間破了棋盤上黑子對白子的圍追堵截之勢:「與其相爭,不如借此機會轉明為暗,韜光養晦,收斂鋒芒,坐山觀虎斗。」
「如何做?」
「交虎符,回長公主府養面首。」
周挽瀾沉思不語,手指慢慢敲著桌面。
上一世她一路相爭,不曾退讓,為了皇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。
我這提議并不符合她的個性。
就在我有些惴惴不安時,她莞爾一笑,意態風流,玩笑道:「非魚生得一副好樣貌,家中可有兄長弟弟?」
我知她是同意了我的提議。
次日上朝,她在朝堂之上故意惹怒皇帝,順利被奪了虎符,賦閑在家。
沒事就養花下棋招戲班進府看戲,裝作一副心灰意冷,縱情聲色犬馬的模樣。
長公主畢竟是女子。
本朝也從未有過女帝,她就算再有能耐,他們也潛意識覺得女子翻不出什麼花樣,于是各方勢力都慢慢放松了警惕。
7
那日長公主心血來潮,請我去新開的酒樓嘗鮮。
大廚是江南人,拿手菜都是我愛吃的江南菜系,我吃得眉開眼笑。
周挽瀾莫名看了我好幾眼。
我不明所以,還以為她想吃卻不好意思,連忙將跟前那碗東坡肉推到她面前,殷勤道:「公主您嘗嘗這個,味道很正宗。」
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,終是忍不住伸手過來,幫我擦了下嘴:「醬汁都沾到唇上了,跟個孩子似的。」
我臉「唰」地一下漲得通紅,囁囁道:「微臣失儀,請公主責罰。」
周挽瀾托著下巴,眼波流轉,語氣慵懶道:「責罰什麼?本宮就喜歡吃飯香的小女郎。」
我更加不好意思了:「微臣十七歲了,已經不小了。」
她瞇了瞇丹鳳眼,輕笑道:「本宮比你大四歲,在本宮眼里,你永遠都是個小女郎。」
我心跳莫名其妙漏了一拍,趕緊低頭喝了幾口湯。
從酒樓出來,一個乞丐突然撞了過來,我眼疾手快擋在周挽瀾跟前。
我忠心護主沒有發揮作用。
那乞丐被公主的護衛一腳踢飛了出去,在地上哀號打滾,呻吟不已。
我定睛一看,嘿,那乞丐還是個熟人。
沒錯,就是方鶴軒。
上次桃枝告訴我他落榜了,任煙兒也失蹤了,我還幸災樂禍了一段時日。
上一世風光無限的狀元郎,這一世落榜,真是天道好輪回,蒼天饒過誰。
此時看到他流落街頭淪為乞丐,這般落魄,我更開心了。
方鶴軒也認出了我,膝行過來,想抱我的腿:「非魚,非魚,我真的知道錯了,看在我們青梅竹馬,從小一起長大的面子上,你再幫幫我,就幫我這一次,我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