緩緩收回手,他問,「周錦書,我從未做過什麼害你之事,你到底為何恨我?」
「為何?」
我忍不住笑了。
在謝珩眼中,自始至終他都是無辜的那個。
坊中客人已被謝珩的人清走,我冷笑著,一一細數。
「當初你與侯爺達成協議,讓我生下孩子過繼給阿姐,可有人問過我意愿?」
「那幾次夜里我哭著求你,你可曾有過片刻心軟?」
「那夜在你府中我與江宋景的「偶遇」,也都在你計劃中吧,包括設計讓江宋景將一切告知阿姐,甚至阿姐的死,謝珩,你敢說你問心無愧?」
謝珩沉默了。
半晌。
他垂下的手緩緩握緊。
「我知自己愧對心兒,但對你,我敢說一聲無愧。」
「我這一生……」
我再聽不下去,打斷了他的話音,「謝珩,你不是無愧,你只是不要臉而已。」
「周錦書。」
語調下沉,他怒了。
我笑笑,繞過他走去坊門口,「謝將軍若是不買衣裳,便請回吧,我們這還要做生意。」
謝珩有氣無處發,直接砸了我的店。
我抱著臂站在一旁看著,心中默默數著賠款。
一百兩。
二百兩。
……
賺大發了。
28
「阿姐!」
何苒快步走進屋內,「那個謝將軍又來了。」
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,一臉厭惡,悄聲罵道:「真是個難纏的。」
我知道以謝珩的性子,我再不出去,他怕是要闖進房間里來,只得隨著何苒出了門。
坊里又被清空了。
謝珩快步走到我面前,語氣罕見的溫和,「錦書,我給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建了樁小廟。」
「什麼?」
我怔了下,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謝珩似乎篤定了我會因女子天生的母性情懷而感動,他抬起手,想要將我圈入懷中,「我知道,那個孩子一直是你過不去的坎,我為他建了廟宇,塑了身,讓他受著香火。
」
「錦書,我們成婚吧,孩子日后還會……」
「啪——」
打斷他的,是我揮去的一巴掌。
門口有徘徊的好事者,剛巧見我一巴掌扇在了將軍臉上,臉色震驚。
我后退兩步,同他拉開了距離。
「謝珩,你真是個瘋子。」
「變態!」
那個孩子的確是我邁不過去的坎。
可我并不是心疼他的離開。
相反,我是心疼他的到來,以及,一同被毀了的,我與江宋景的人生。
謝珩偏著頭,似乎還未回過神來。
坊內氣溫驟降。
何苒在一旁有些怕,忙走上前來打圓場,「謝將軍,阿姐只是沖動了些,您先坐,我去泡壺……」
「滾!」
謝珩抬手將她拂開。
何苒被他推出去,踉蹌著摔倒在地。
「謝珩!」
我跑去扶起何苒,想要去找他理論時,卻被何苒拽住。
怕我惹出事端,她死死攥著我手,「我沒事,阿姐。」
正僵持時,有人走進了坊內。
謝珩冷眼看去,「我不是說過,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嗎?」
來人卻非旁人。
江宋景。
如今已成了丞相身邊紅人,前途無量的,江宋景。
他覆手而來,同我一起扶起了何苒。
「素來聽聞謝將軍性子暴躁,今日一見,這傳言還是有誤。」
「將軍哪里是性子躁,對女子動手,此乃人品差勁。」
江宋景語氣淡淡,哪怕對面是朝中將軍,他也仍舊風輕云淡,早沒了當初侯爺壽宴上卑身敬酒的青澀。
在我痛苦掙扎的那段時間里。
我記憶中的少年已咬著牙一步步走到了今日。
謝珩臉色陰沉,「這里的事與你無關,勸你還是別多管閑事。」
「閑事?」
江宋景輕笑,「當然不是閑事,何苒與我自幼同村長大,多年鄰里,她的事便是我的事。
」
兩人對峙不下。
不過。
如今的江宋景也的確再不是當初小山村里無權無勢的窮小子,如今他是丞相身邊的紅人,舉朝上下誰不知李丞相權傾朝野,謝珩與李相素來對立,卻被李相穩穩壓了一頭。
在摸清李相對江宋景的心思之前,他自是不會輕易對江宋景動手。
僵持半晌,謝珩拂袖而去。
只是,臨走前,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「周錦書,我謝珩以性命起誓,誰也別想阻我娶你。」
「誰若阻我,我便鏟除了誰。」
29
謝珩走后,坊內只剩下了我們三人。
氣氛略僵。
何苒先打破了沉默,「宋景哥,你是來買衣裳的嗎?」
江宋景看了我一眼,又很快偏開目光。
「嗯。」
「坊里有男款嗎?」
「暫時還沒有,不過沒事,我給你量一下尺寸,替你訂做一身便好。」
「多謝了。」
何苒去取量尺時,我與江宋景對面而立,氣氛安靜的可怕。
「剛剛,多謝了。」
「沒事。」
比起剛剛同何苒說話時冷了幾分,他淡聲道:「我與何苒多年朋友,應該的。」
我抿抿唇,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可何苒這一取便是好一陣子。
坊內無人,我壓低了聲,忍不住勸他,「跟著李相很危險,你再這般下去……若是出事了怎麼辦?」
我知道自己并沒有立場與身份勸他。
可我忍不住擔心。
李相是權傾朝野的奸臣,跟著他,長遠來看幾乎只是死路一條。
我擔心他出事。
盡管已經沒辦法在一起,可我依舊希望江宋景能平安順遂的過這一生。
隔了好一會,江宋景的聲音才自身前傳來,「不勞周小姐操心。」
「我自會選好自己的路,更何況,于我而言生與死并沒那麼看重,反倒是權勢更重要些,畢竟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