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是啊。
聽起來真有道理。
從前我就是聽著這種話,把人給聽傻了。沒料到把這話當真的只有我,處處忍讓,最后慘死。
我看著對我有生育之恩的娘親。再次感受到老天爺的不公平,為什麼我沒有一個愛我的娘親,哪怕貧賤一些也無妨啊。
其實,他們也不是分不清事實,只是純粹偏心。
我深呼吸,平復了一下心情:
「這話您不應該只跟我說。娘,應該也多讓妹妹聽一聽。這件事不論怎麼說,也是她捅出來的簍子不是?」
「你畢竟是姐姐,多讓點妹妹、多包容她也是應該的。」
宋氏口氣變得不容置疑:
「她就是太怕了,你不許記恨她。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好了。」
怕?怕她不也做了這事?敢做還不敢當?
什麼姐姐妹妹的,她也老大不小了吧,總該懂點事了。誰不知道女子清白大于天。這樣讓我背鍋,我會遭到多少白眼,她沒想過嗎?
我垂下眼睛,緩緩道:「娘這里過得去,我可過不去。」
「那你到底想怎麼樣?」宋氏不耐煩地說。
「要翻篇此事也不是不行,就先讓妹妹過來給我道個歉吧。她跟我道個歉,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原諒她。」
「這……」
宋氏情不自禁看了一眼屏風。
里面沒有任何動靜。
「你就非要道歉?女孩子家家的怎麼這麼斤斤計較!」宋氏收回眼光,看向我的眼里全是不贊同。
我笑了。
什麼叫我非得要道歉?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?她秦云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就從來不跟我道歉,怎麼了,我欠她的嗎?
你不是正按著我的頭逼我原諒她嗎?我也很想問一句,你就非要我原諒她?
我慢條斯理道:
「娘,你這話說得就有點難聽了。既然這樣,我恐怕要辜負娘的期望了。我是不會原諒她的。」
「……我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總行了吧?」
宋氏的面色淡了下來。在拒絕了她的要求后,她的臉色就變得十分冷漠。
興許她以為這樣我就能低頭,因為以前只要她露出一點不滿意,我就誠惶誠恐,不停認錯。
我在心里唾棄以前的自己。
站了起來。
「既然娘都這麼說了,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。我走了就是。」
從頭到尾都沒認個軟。沒說個原諒、算了之類的字眼。
宋氏跟我賭氣,也沒叫住我。
離去前,我不著痕跡瞥了一眼屏風。
果真慈母心腸。
一個兩個的,真是全心全意為妹妹著想啊。
不過。
看來我這位天真活潑,不沾俗世,一心一意只求轟轟烈烈愛一場的好妹妹也恨嫁了啊。
9
與母親不歡而散之后,我漫不經心地在橋上喂著魚食,淡淡的竹香似有若無地籠罩過來。
孟子恒。
我的表哥,也是我的未婚夫君。大我兩歲。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雙亡,是投奔過來的。
他站在旁邊,淡淡地說。
「聽說,你妹妹她與外男結交被發現了?」
我手上的動作一頓。
前世我或許聽不出這話里隱藏的擔心,但是今生,聽在耳中,這擔憂也太明顯不過了。
畢竟,他孟子恒或許表面溫潤如玉,面上從無傲然失落之色,實則眼高于頂,骨子里最是驕矜不過。
冷淡、疏離、禮貌,胸有城府,學的是江東子弟那邊的風姿。
如今竟然關心起以往最看不上、無話可談的小事了?
我記得前世他很瞧不起妹妹的不學無術,我沒少為她找補,從中斡旋。后來不知怎的,他就在我耳邊說我妹妹長妹妹短的。
明面上抱怨她愚鈍煩人,總是纏著他,卻也從來沒有主動趕過她,反而有時揚起微不可察的笑。
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。
我十歲起跟他一起長大,彼此之間再熟悉不過,他寄人籬下,我不受寵。因著這相似的境遇,沒少傾吐心里話,抱團取暖,互相舔舐傷口。
就是這婚約,也是他當初自己跪在我母親面前求來的。
那時他握著我的手,眼中灼灼。
「溫華,我要保護你。要名正言順地娶你。」
那麼一個性子孤冷高傲的人,平生第一次低頭,央求著要我同意與他締結婚約。
然而,被潑了臟水后,向我提出解除婚約的,也是他。
是我太愚蠢。
年少時那些無關痛癢的情誼,脆弱得不堪一擊,怎抵得上如今的一眼萬年。
也抵不上未來的青云之路。
秦云珠比我受寵多了,我的名聲也被毀,當然應該盡早擺脫我。
到底是長大了。于他而言,我不過是過往陰影的一盞燭火,走過去了,也就不需要回望了。
跟他之間的話沒什麼好藏的。
我似笑非笑:「母親要我給妹妹讓位。」
他琢磨了一下,皺眉試探著問:「你……同意了?」
「你很希望我同意?」我反問道。
孟子恒的面色平穩,白皙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:「你知道的,我沒有這個意思。」
但是眼睛飛快閃過的那一點異色卻逃不過我的眼睛。
是。
他沒有這個意思。
他多光風霽月啊。
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這樣隱秘的期盼吧。
我忽然有點厭倦。
「孟子恒,若你真的喜歡我妹妹,就自己爭取。我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