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一走失了怎麼辦。
早知道就不買那一串糖葫蘆了。
我像只著火的老鼠一樣在街頭亂竄,越想越害怕。
但街上人很多,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,怎麼也找不到丫鬟的身影。
這時一只溫熱的手牽住了我,我抬頭一看——是沈既白。
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,我呆呆跟著他走,任由他把我帶到人少的地方。
見我雙眸微紅,沈既白眉心動了動,沉聲問我:
「怎麼哭了,可是有人欺負你?」
我沉默搖頭,心里無端生出幾分委屈。
「不是,是我不識路,和丫鬟走丟了……」
還在江南時,我因為這個毛病沒少被家中姐妹笑話,就連阿爹也覺得我蠢。
可沈既白沒有笑我,他只是溫柔的笑了笑,輕聲對我說:
「那下次出門多帶兩個丫鬟便是。」
這一瞬間,那些難以言說的笨拙仿佛在他面前不算什麼。
我的心莫名輕快起來。
「時間也不早了,我先送你回去。」
我重重點頭,緊緊跟在他身邊。
「我喚你阿棠可好?」
沈既白側頭看我,明亮的燈光下,更映得他瞳若點漆,愈發顯得晶亮瑩潤。
我心頭狠狠一顫,心里無端生出幾分隱秘的歡喜。
「好、好啊。」
我強裝鎮定回答,袖子的手微微蜷縮。
「既白。」
我腳步一頓,剎那間臉色煞白。
是沈夫人,她站在門口,眸光冷厲地審視著我。
沈既白坦然自若擋在我面前,躬身道:
「母親。
「你怎麼和孟棠一起回來了?」
沈夫人眸光沉了沉,臉色緊繃。
沈既白不慌不忙開口:「阿棠姑娘和丫鬟走失了,恰巧今日我執勤,便把她帶了回來。」
沈夫人將信將疑:「只是這樣?」
沈既白神情平淡,從容一笑:「不然母親以為怎樣?」
沈夫人徹底放心了,肉眼可見松了口氣。
我也跟著松了口氣。
「既然平安回來,就早些休息吧。」
「是。」
我喏喏地點頭。
一抬眸,正好對上沈既白的目光。
他眼里意味不明,有我看不懂的東西。
4
「給。」
沈既白遞給我一個食盒。
我伸手抱住,局促不安地問:「這是什麼?」
沈既白眉心微動,嘴角噙著分明的笑意:
「云酥閣的點心,我聽說你愛吃甜,便買些給你嘗嘗。」
我愣了一看,打開一看,里面有各色的點心。
最下面那一層,擺了幾串糖葫蘆,做工精細,山楂個頭很大,外面都裹著薄薄均勻的一層糖衣。
糖色熬得恰到好處,泛著晶瑩剔透的光,一眼就能看出點心師傅的手藝高超。
我唇角微不可察勾了勾,低頭淺笑:
「謝謝表哥。」
目送走沈既白的背影,我正待離開,一轉身卻看見姨母站在后面。
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,看了多久。
她走了過來,愣愣站在我面前。
「姨母?」我疑惑不解。
姨母打量我許久,方才感嘆:「真是好顏色。
「我和你這般大的時候,容貌也絲毫不遜于你,那時追我的公子哥能從江南排到京城。
「可有什麼用呢?兜兜轉轉半生我終歸還是個妾。
「我那時也有意中人,但他不肯要我。」
我低垂眼眸,明白姨母心中的苦楚。
當年姨母未出閣時也是驕傲的小姑娘,到處有愛慕她的男子,但她卻愛上一位窮書生。
為了他,不惜忤逆父母,連夜私奔。
她在城門口等了一夜,她的情郎還是沒有現身,最終她拍拍屁股回了家,從此斷情絕愛。
后來家族生意周轉不開,姨母為求幫助,嫁給了當時的任職江南的知府,也就是現在的沈家三老爺。
他對姨母一直寵愛有加,除了不能給她夫人的稱號,其余都給了她。
可姨母不這樣覺得,她生性孤傲,當初迫不得已做人妾室是她一生的傷痛。
姨母語重心長勸我:「棠棠你要想清楚,婚姻是女子第二次投胎,莫要輕易被兩串糖葫蘆給哄騙。」
我聽話點頭,心里卻不置可否。
姨母不知道的是,我手里的這些糖葫蘆。
可不是隨手打發我的小玩意。
而是我驗證心意的證明。
5
沈既白生辰這天。
我換上一身火紅的衣裙,佩戴上沈既白送給我的珊瑚耳墜,然后靜靜等在他必經的庭院里。
「你怎麼在這兒?」
沈既白步伐有些踉蹌,我趕緊上前扶住他。
「無事。」
他這樣說著,扶著我的手卻沒有放開。
這處庭院很少有人經過,是我特地選好的地方。
「你是特意等我的?」
我僵在原地,眼睜睜看著他抬手撫上我的耳垂,指尖微涼。
「當初看到這耳墜,我便覺得很適合你,如今一看,果真十分美麗。」
他聲音儼然有幾分醉意,說話的語氣有些孟浪,和平時溫潤如玉的他大相徑庭。
我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。
「怎麼突然想著戴上了?之前都不見你戴它。」
他伸手撥了撥,我覺得有點癢,想偏頭躲閃,卻被他一把攬入懷里。
「為什麼要躲我?」
男人滾燙的呼吸撲在我敏感的脖頸上,引起陣陣顫栗。
自上次分別后,我確實和沈既白有三個月沒有見面了。
我忍不住反駁:「我沒有躲,我只是不想見你。
」
沈既白眼里閃過一絲受傷,抱著我的手緊了緊。
「那為何今天又想見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