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嗓音含笑,在我頭頂上方響起:「二小姐要注意看路。」
我的身子僵住,那些被欺負的畫面一股腦沖進腦海,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掉。
口中低聲乞求:「不,別,求求你,不要……」
他放開我,彎腰與我平視,眉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:「二小姐你怎麼了?你別嚇我。」
我看清姜離那張臉,恍惚一瞬,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漂浮朽木,攥住他衣擺一角。
「姜離,你會不會一直保護我?你會不會一直對我好?」
我看到他不明所以,但還是點點頭,順著我的話說:「會,我會誓死保護二小姐,也會對二小姐好。」
好像我上一世也曾問過姜銘這個問題。
他移開自己的視線,同我講:「暗衛保護主子,職責所在。」
他說的是主子,并非我一人。
我擦掉臉上的淚水,笑著搖搖頭,認真地對他說:「姜離,保護我就好,千萬別對我好,不然會死的。」
他定定地看著我,突然單膝跪下,右手放于心臟處。
「在我成為二小姐暗衛的那一刻起,我的命就是二小姐的。」
「我會以我的生命,誓死保護二小姐。」
月色下,我的心跳飛快。
這是除了侍奉媽媽的嬤嬤以外,第二個堅定說要保護我的人。
8
昨晚姜銘偷偷見我的事情,不知怎的被沈嬌知道了。
不但讓他跪了一整晚,還一大早拿鞭子開打。
在我路過時,她告訴下人加重力道。
「明明是我的暗衛,卻擅離職守,該罰!」
「倘若你告訴我昨晚去哪了,我或許可以考慮留你一條命!」
我在大袖下捏緊手,故作鎮定地從他們身邊經過,逼著自己緊盯著正前方的一個點,不用余光去看那血淋淋的場面。
待我走過去,還能聽到身后,沈嬌冷笑著對姜銘說:「看看吧,巴巴表什麼衷心,人家連個正眼都舍不得分給你……」
我嘆了口氣,他那麼喜歡沈嬌,怎麼可能和我表什麼衷心。
我跟著父親從宮里請來的嬤嬤學習禮儀。
嬤嬤相當嚴格,做錯半分,我都要被打上兩下戒尺。
小桃心疼我,提前回院內幫我準備膏藥。
可等我回去時,并未見到她的影子。
我喚了幾聲她的名字,卻過來一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:「姑娘,以后就由我服侍你了。」
我皺了皺眉:「小桃呢?」
不等她回答,沈嬌先一步走到我的臥房,高聲說道:「那個賤婢與暗衛私通,已經被我處死了。」
我錯愕地看著她:「什麼?」
她笑盈盈地看著我:「不過看在她伺候妹妹這麼多年的份上,我給她留了個全尸。」
她貼近我,一字一頓把兒時和我說的那句話又重復了遍:「我說過,對你好的,都該死。」
「你生來就應該被我踩進泥里的。」
我跑去見父親。
他從書中抬起頭來,淡淡瞥了我一眼,和我說:「你阿姊說得對。那種賤婢,沒什麼好留的。」
我沉默著回去,見到了小桃的尸體。
小姑娘身上青紫一片,脖子上那道勒痕尤為明顯。
我摸了摸她比我還稚嫩幾分的臉,冰涼。
我像是在和姜離說,又好像是在對自己:「她死的時候,該有多疼啊。」
姜離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側:「二小姐想哭便哭出來吧,這樣還能好受些。」
我不懂。
為什麼我已經竭盡所能去避開一切和他們有關的事。
他們卻還是不肯放過我。
明明我只想好好活著。
我一夜未眠。
凌晨天際處翻白。
我對站在房梁上的姜離說:「姜離,我不愿為魚肉,你助我成為那殺魚的刀俎可好?」
良久,他回道:「屬下遵命。」
9
我學禮儀學得越來越刻苦,甚至能在嚴肅的嬤嬤臉上窺見幾分笑意。
那日她狀似不經意地問:「你的天資不錯,不知道可曾讀過書,練過字?」
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「女戒倒是背了很多遍,其余的書都只是看看,并沒有仔細學過。」
她又問:「那為何不學?」
提及此,我又有些失落:「我不如阿姊那般聰慧過人,父親也說女子無才便是德,所以就沒再學了。」
「那你想學嗎?」
我使勁兒點點頭:「自然。我想同阿姊一樣厲害。」
她看著我笑了笑。
后來,隨著縣主詔令一同下來的,還有貴妃邀我入宮做作伴的消息。
聽聞那一日,阿姊砸碎了滿屋子的瓷器。
待我回去,父親目光復雜地看著我,到底沒能說出來什麼。
反而沈嬌在父親離開后,目光陰冷地盯上我,冷笑道:「我倒是小瞧你了,竟能傍上貴妃這棵大樹。」
我皺起眉:「阿姊在說什麼?妹妹不懂。」
她哼了聲:「你是真不懂也好,假不懂也罷,別以為躲進宮里我就沒法子了,且看著吧。」
說完,她便怒氣沖沖地走了。
我搖了搖頭。
當晚,我的院子里又迎來一個不速之客。
姜銘來了。
他一身的傷還沒好,面色慘白,卻還是跪在地上同我解釋:「我沒有透露那人是你,也沒有說小桃的名字。」
我平靜地看著他,「有什麼用呢?」
若不是他,沈嬌便不會把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桃那麼殘忍地殺害。
我輕聲開口:「姜銘,我馬上就要進宮了。你知不知道,我不用再見你們,我有多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