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。」
我微怔:「……什麼贖罪?」
「為你夢中的謝重樓贖罪。」他仍然摟著我,目光比陽光更灼熱,「我得讓你知道,和謝重樓成婚后的日子,才不是那樣的。」
8
謝重樓將我帶進演武場,他手下那些將士試圖過來湊熱鬧,全被謝重樓轟走了。
「你坐在這里,我練套劍法給你看。」
去歲春,謝重樓頭一次帶兵上戰場,便以一支三千人的奇襲之兵,勝了北羌近萬人的大軍。
捷報傳回京城,皇上龍顏大悅,當即封了他一個正二品的將軍之位。
縱使放在俊杰輩出的京城,他也是年輕一代的官家子弟中,最出挑的那個。
謝重樓封了將軍后,我去參加京中閨秀們的聚會,也時不時有人提到我與他的婚事:
「謝小將軍生得俊美,如今年紀輕輕又戰功赫赫,滿京城都挑不出這樣好的夫婿了。」
我自然知道他是千般好萬般好的。
可我是陸昭懿,我從來也不差。
幼時我讀書識字,總是比兩位哥哥學得還要快,七歲讀完經史后便能學著做些粗淺的文章。
后來再大些,謝重樓練劍時叫我過去,還會背著人偷偷教我幾招。
「我知道,京中的大家閨秀都不學這個。」
那時,他擦了額間的汗水,沖我挑眉微笑,「但你是陸昭懿,總是和她們不一樣的。」
劍刃破空發出簌簌的聲響,我凝神細看了一陣,忽然發覺,他練的這套劍法,正是十二歲那年因學藝不精傷到我,后來又偷偷帶我出去教給我的那一套。
只是動作間比四年前更加流暢,也更為鋒銳,一招一式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凌厲殺氣。
結束后他收了劍,一步步朝我走過來,快到近前時,我張了張嘴,正要開口,身側忽然又傳來熟悉的嗓音:「謝小將軍!」
是沈袖。
她今日穿著一身火紅的勁裝,提著長劍,這身打扮看上去,倒是與謝重樓頗為相配。
只是謝重樓一見到她,神情便冷淡下來:「你怎麼能進我的演武場?關副將,帶她出去!」
「謝小將軍有所不知,臣女來這里,是皇上的旨意。」
「哦。」
謝重樓面無表情道,「既然如此,京郊那麼多演武場,你隨意挑一個就是。我這里不歡迎你。」
他拒絕得直白又不留情,沈袖一僵,臉上的笑幾乎要掛不住:
「謝小將軍莫非是覺得我一介女流,不配待在你的演武場?連皇上都——」
謝重樓不耐煩地撇下她,徑直走到我身邊:
「任憑你說破天去,小爺的演武場就是不要女人,你若不滿,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狀!」
沈袖朝我這邊斜睨了一眼,忽然道:
「謝小將軍,你既說你的演武場不能進女人,為何陸姑娘能進來?你這是雙重標準!」
謝重樓沉了臉:
「少廢話。你既然這麼想進來,就別想著那幾招花拳繡腿能打動我。來吧,若你能在我手下十招不敗,我就答應你。」
我雖未學過幾天武藝,卻也能看出沈袖身無內力,招式虛浮,宮宴上的劍舞,也不過幾招花架子。
前世亦是如此,可前世謝重樓卻視她如珠似寶,甚至時不時用她的武藝譏諷我:
「陸大小姐這種養在閨閣的金絲雀,又哪里知道巾幗女子的颯爽迷人?」
他似乎全然忘記了,我的劍法和馬術,還是從前他教給我的。
而如今,謝重樓毫不留情的招式下,沈袖毫無回擊之力,兩招便被他反剪雙臂,死死按在了地上。
沈袖惱羞成怒,回頭道:「謝小將軍如此欺負我一介女流,就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嗎?」
謝重樓嗤笑一聲:
「你親口在皇上面前說,你不比那些嬌花軟玉般的閨閣女子,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?」
「你要上戰場,莫非指望北羌人也對你憐香惜玉一番?」
沈袖咬著嘴唇,楚楚可憐地仰起頭,低聲說了些什麼。
那一瞬間,我心中忽然涌上奇怪的不安,下意識往過走了幾步。
接著便聽到了謝重樓不掩驕傲的聲音:
「我謝重樓追回心上人,從來正大光明,還需要你所謂的刺激?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,沈小姐。」
9
從演武場回去,是謝重樓送我的。
離開前我掀開車簾看了一眼,沈袖正提劍站在門口,目光奇異地向我望過來。
我形容不出她的眼神,只覺得輕蔑之中,又帶有一絲高高在上的憐憫。
正心下不安之時,謝重樓卻伸手過來握住我,挑眉:「昭昭,不必理會無關緊要的人。」
這一世不知為何,他好像對沈袖一點興趣都沒有,與前世在我面前極盡所能維護她的行徑截然相反。
大概是前世的五年折磨太過刻骨,縱然現實并非那般,縱然謝重樓也說那只是夢,我卻仍覺不安。
也不知該如何面對謝重樓,只好默默從他身邊挪開。
他眸光一暗,有些澀然道:「陸昭懿,你真要為那樣一個虛無縹緲的夢,就徹底冷落我嗎?」
回府后,母親瞧出了我情緒不佳,提出三日后去城外若華山上的金陵寺祈福進香。
結果不知誰走漏了風聲,到那日,我又在金陵寺門口遇上了謝重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