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蕭止戈欲言又止,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。
他從沒想過,第一次栽跟頭,竟會是栽在安長卿手里。但仔細想想,卻又不奇怪。除了安長卿,也沒誰能叫他毫無防備。
將桌上的糖水一口氣喝完,看著明顯還在生氣的安長卿,蕭止戈舔了舔唇,啞聲道:“你攔著我一時,總不能攔著我一世。”
他勢必要親手殺了太子,才能消心頭之恨。
“我何時說過不許你殺太子了?”
安長卿氣結,嘲諷道:“北戰王用兵如神,難道就只有帶兵闖東宮一個法子能殺太子?太子死了倒是痛快,你卻要背上弒兄謀逆的罵名!說不得日后還會有人替太子唏噓不值!罵你泯滅人性網顧人倫!”
他想起上一世的情形,不就是這樣嗎?
壞事都是別人做了,罵名卻是蕭止戈在擔著。安長卿恨鐵不成鋼道:“太子這樣人,就該將他的罪行昭告天下,叫他永世背負罵名,生時玉牒除名,死后不入皇陵!便是你殺他,那也不是弒兄,而是替天行道!”
“這麼簡單的道理,難道還用我教北戰王麼?”
他一口一個北戰王,顯然是氣惱急了。眼尾高高挑起,瞳仁被怒火染的晶亮。
蕭止戈看著他為自己著急上火,心口盤桓的那團火就這麼熄了。
從聽長公主說了母親的死因后,他胸口就燒著一團火,時時灼痛五臟六腑,痛得他恨不得與太子,與安慶帝,甚至與整個蕭氏皇族同歸于盡。
他早知道皇宮之中藏污納垢,卻不知道其中腌臜比他所能想象的還要骯臟千百倍。這樣骯臟的血脈,不如一把火燒了干凈。
然而安長卿卻硬生生把他從懸崖邊拉回來了。
蕭止戈閉了閉眼,傾身上去擁住他,低聲認錯:“對不起,是我想岔了。”
“你想明白就好。”安長卿吁出一口氣,在他頸窩疲憊地蹭了蹭,又嘟嘟囔囔地抱怨道:“不然我就只能叫余綃再把你扎暈關起來,免得做傻事氣我。”
唇角勾了勾,蕭止戈擁緊他:“放心吧,不會了。”
他還想說什麼,卻察覺頸側的呼吸變得平緩下來,詫異地側臉去看,卻見安長卿已經趴在他肩膀上睡著了,秀長的雙眉間,還攏著輕輕的皺痕。
心里一揪,蕭止戈輕手輕腳地將人打橫抱起來放在床上,又給他將眉間皺痕撫平,方才悄聲出去。
余綃就在門前的臺階上坐著,見著他驚了一下,兔子似的蹦起來就要叫人。
“王妃睡著了。”蕭止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又壓低聲音說道。
余綃立刻捂住嘴,也壓低聲音道:“王妃從昨晚到現在還沒歇過呢。”
蕭止戈聽他這話,知道肯定是他昏睡期間還發生了什麼,朝余綃點點頭,叫他守著安長卿,轉身便去了前院。
護衛統領見他醒了,頓時松了一口氣。聽他詢問。不敢隱瞞地將昨夜到今天的一連串事情都說了。
聽說季安民已經查到了眉目,正按照孫新世所說去義莊挖墳尋尸骨時,蕭止戈忍不住笑了一聲:“倒是比我能干多了。”
統領聽了心想那確實能干,不能干誰敢把北戰王迷暈了扛回來啊。
王妃果真是個狠角色。
***
去了大理寺刑獄不到半天功夫,孫氏兄弟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了。
他們開始并不知道叫他們做事的人是太子,但猜想定然也是哪家貴人。這兄弟倆貪財,卻也不傻。每次孫新民物色好了人選送過去,隔上一陣,義莊這邊就會送來一具被剝了面皮的女尸。這樣的巧合,叫他們都起了疑心。也更加堅定了要給自己留點底牌以防萬一的想法。
后頭每次孫新民物色好了人選,就由孫新世將女子容貌,身體特征等信息都記在冊子上。若后頭再有尸體送來火化,他們再比對著這些特征,照著冊子辨認女尸身份。認出來身份來的,就用朱筆畫個紅叉,再粗略記錄死因,死期等等。認不出來的,就另起一頁記錄。
這冊子孫新世藏得極嚴密,卻不防被裝成癡兒接近他的探子給找出來了。加上安長卿派人將孫氏兄弟的家眷都控制在了手中。因此季安民一審,他們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全招供了。
不僅僅有冊子,這兄弟倆為了防止日后口說無憑,甚至還特意留了兩具能對得上身份的女尸沒有焚燒,偷偷埋在了義莊后頭的老樹下面。
而季安民此時,已經帶著大理寺的人,到了義莊挖掘尸體。
若是當真能找到尸體,太子罪行,怕就是罪證確鑿,辯無可辯了。
***
蕭止戈手指在膝蓋上輕敲,覺得這樣還不夠。這些證據最多叫太子身敗名裂,就算安慶帝不得已廢太子,卻不足以要他的命。
而且,大約是安長卿的一番話啟發了他,他忽然有了個絕妙的主意。
等統領退下后,蕭止戈又召了暗探來詢問。
“太子妃那邊可有動靜?”
探子道:“未有動靜,太子妃自有孕后,便一直閉門不出,只說孕像不穩需要靜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