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斐沉默了會兒,溫聲開口。
“沈學長,這麼晚了還不睡?”
他語氣鎮定,面色平靜,仿佛對沈睿出現在這里絲毫不意外。
沈睿輕笑一聲,靜靜抬眸,對上他目光:“交代你的事沒有著落,我當然不會去睡了。”
“沈學長交代的事,我怎麼敢不做?你讓我在訓練基地安裝的東西,我都已經按要求安裝了。”
“你的確按要求做了,”沈睿淡淡說,“但沒有完全按要求。”
“沈學長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你和林野見過面。”是篤定的語氣,卻隱約有著質問的意味。
林斐神色稍緩:“我當是沈學長特意等我是為了什麼,原來只是為了這個。”
他不動聲色解釋道:“他也算是我哥哥,我只是想提前和他打聲招呼而已。”
沈睿微微勾起唇角:“哦?不認識的‘哥哥’嗎?”
“一個月前在帝星,他借了我的名字大鬧了林桀叔叔的宴會,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樣一個人,也無可厚非吧。”
“是啊,你說得很對,”沈睿的語調分外玩味,眼神里卻多了一抹諷刺,“只可惜,我想問的不是這個。”
林斐不由一怔。
沈睿緩緩在他面前停下,直視向他:“今晚白星鬧出這麼大的動靜,你以為能瞞得住我?”
那雙如星辰般澄亮的眸子在夜色下深不見底,看不出半點喜怒,比最深的黑暗還要深邃,有那麼一瞬間,竟讓人不敢直視。
林斐的手指微微收緊。
和這樣的眸子對視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考驗和煎熬。
過了很久,林斐松開手,掌心里都是密集的汗珠。
“今晚訓練基地附近遭遇襲擊,第一軍校正好就在附近,林野會打那一槍我也是始料未及。
”林斐語氣聽上去稀松平常,語速卻出賣了他的心思。
他抿了抿唇:“當時情況緊急,畢竟我也算是受人之恩,你應該知道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睿冷冷打斷。
“那個‘意外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,你心里比我清楚。”
這句話后,本就安靜的長廊陷入一片僵持的死寂。
林斐眸子一暗:“你……”
“林野打中的那個,不是引爆彈,而是信號彈吧?”沈睿輕笑一聲,與他分析道,“讓我來猜猜,你是想讓誰看見。比如說……白浩澤?”
林斐的臉色霍然間變了。
“引爆彈”是他臨時編纂出的說辭,沈睿今晚去查探暗潮的襲擊地點,根本沒有和林野他們去熟悉比賽場地,怎麼可能知道?除非……
他在監視他。
“想知道一個人的秘密,總是有辦法的。”沈睿抬起眼,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他每個念頭。
“所以——林斐,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有私心。”
沈睿的語氣不重,甚至有些輕飄飄的,卻像是一把輕薄又鋒利的刀,無限逼近林斐的心臟,向他施壓。
林斐微微攥緊了拳頭。
許久后。
“沈學長說笑了,”林斐故作輕松,“今天是我疏忽了,我保證,不會有下一次的。”
“你明白就再好不過,”沈睿唇邊勾起一抹淡笑,聲音卻毫無溫度,“我不愛提醒人兩次,希望你記得。”
“沈學長似乎對我有很深的成見。”
說到這里,林斐微微停頓了一下,看向他:“還是沈學長早已對我的立場感到懷疑,所以才會這麼緊張他?”
沈睿一聲輕笑,話音卻更加涼薄:“如果我對你的立場感到懷疑,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出現在聯賽的名單里嗎?”
“或者說——”
“你認為自己,能隱瞞身份多久?”
這句話就像一條冰冷的警示,又像是某種不近人情的威脅。
林斐臉色瞬間變了,對上他目光,手指沒入掌心,青筋在月色下隱隱泛白。
許久后。
“沈學長多慮了,”林斐平靜地提醒,“別忘了,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。”
這句話卻并沒有引起沈睿的重視。
沈睿對上他目光,琥珀色的眸子深邃,宛若一口深淵,所有的情緒都隱匿于無形之中,無悲無喜。
“這是事實沒錯。不過對我來說,可并不是必要的。”
“別忘了你能站在這里是因為什麼。”
沈睿的語氣如同凜冬的風,散發著淡淡的寒意。
“想接近誰是你的自由,我不會干涉,不過……后果自負。”
最后四個字輕飄飄的,像是一吹就散的羽毛,落在林斐心頭,卻化作一根冰錐刺進心臟。
“謝謝沈學長提醒,”林斐唇邊笑容淡下去幾分,“我會記得的。”
腳步聲在走廊間響起,每一聲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樣銳利。
風輕輕吹動枝葉,發出嘶啞如求救般的聲響。
越過宿舍樓和訓練基地,視線所及之處風沙彌漫,圍繞主城區的細小的信號燈如同伺機而動的鷹眼,緊盯著沉睡的巨大猛獸。
一道鋒利刺眼的光芒劃過空氣。
沈睿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材質特殊的硬幣。
一面是伴隨荊棘而生的薔薇花,一面是被利劍穿過的灰色羽毛。
如果仔細觀察,就會發現它的兩面銜接了無數細小的電線和芯片。
他的指腹輕輕劃過硬幣的一面,觸動了某個奇異的按鈕,轉瞬間硬幣便在空氣中燃燒起來。
黑暗中如鷹眼般的燈驟然間亮起,勾勒出一個封閉的形狀,卻在硬幣燃滅成灰的剎那盡數熄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