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他系好衣領之后,封淮從軍服口袋拿了一樣東西, 然后握住他的手,將他手指掰開, 不由分說將交到了他的掌心。
“這個拿著。”只字不提剛才發生的事。
林野垂下眼睛, 看見上面寫著“抑制劑”三個字, 突然覺得四處散落的微弱星光很刺眼。抑制劑。
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三個字。
在從季未眠口中得知曾經發生的事后, 他忽然覺得這個突如其來的分化不算什麼了。
“我讓紅鳥匹配了最適合你的抑制劑, 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, ”封淮解釋道,“劑量足夠幫你度過接下來的發情期。”
林野握著抑制劑的注射管,指節因用力而泛白,白皙的皮膚被冰寒空氣凍得發紅。
片刻后,他才微微松開手,像是松脫了命運的風箏線一樣,任由那些不想發生的事在他的生命里潛逃亂竄。
抑制劑,重要嗎?
如果他愿意,接受一個人的標記又何妨。
如果他不愿意,就算是毀掉腺體也沒有人能強迫他。
他不想因為分化成Omega就遭遇同情,也不愿因為體質的改變就被當做溫室的花朵一樣呵護。
“封淮,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。”
無論什麼樣的身份,他都是林野,都能駕駛機甲在浩瀚宇宙中率領軍隊殲滅敵人,他永遠能打敗曾經戰勝過的對手。
他可以做到。
永遠都可以。
“那麼就收下,”封淮寬大的手掌覆蓋上他的手背,就這麼包裹著他的手,替他重新將那支注射劑握住,“在我不允許你傷害身體的情況下,至少它能保證沒有第二個人看見你狼狽的樣子。
”
“你……”林野臉色微微變了。
封淮知道他在想什麼。
封淮也不打算和他講這個道理。
他要求他——不準傷害自己的身體。
封淮注視向他:“我去元帥府,還是你跟我回家,你選一個,我不強迫你。”
分明是很正經的語氣,甚至還寬宏大量給了他選擇的余地,聽在林野耳中卻堪比無賴一樣讓人沒轍。
林野:……草。
林野在心里把封淮罵了百八十遍。
無恥、不要臉。
封淮是狗皮膏藥嗎?
非要黏在他身上才痛快?
他突然想起葉思明的那個形容。
不擇手段的糾纏。
封淮現在的行為,就很像是不擇手段的糾纏。
這算什麼?
這個選擇他做不了,但封淮代他做了選擇。
回元帥府,還有陸善和季未眠。去封淮家里,就只有他和封淮。
封淮自然不怕元帥府的人看出點什麼,如果有季未眠從旁幫襯,他甚至可以自由進出元帥府,畢竟季未眠是他的直屬上級。
但他知道林野不想。
“跟我回家。”封淮扯過林野手腕,不問他是否愿意,就這麼帶他朝回家的方向走。
林野沒有激烈反抗,卻同樣走得不那麼情愿,幾步一踉蹌,就這麼在大街上被封淮強行扣住手腕拽到了家門口。
封淮的私人別墅位于元帥府對面,毗鄰江畔,風格相較于海藍星的公寓更加莊重和嚴肅,一直只有封淮一個人住。
盡管林野已經很久沒有來過,但對這里的一草一木卻依舊熟悉。
黑色的鐵門開啟,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玉階走廊,連接著客廳和副樓,透明石板間隱隱能窺見水流流動。
兩側的草坪鋪滿了三色堇,還有尚未盛開的梅花。
客廳比元帥府還要寬敞,卻顯得過于冷清了。
封淮將別墅的鑰匙丟給他:“房間已經讓機械管家清掃過了。抑制劑記得打。我去浴室沖澡。”
言下之意,他不會看著他。
林野接過鑰匙,發現那并不是什麼備用品,而是封淮隨身保管的、僅有一把的鑰匙。
意味著什麼,不言而喻。
對封淮來說,他同樣是這個別墅的主人,和封淮本人沒有什麼區別。
“林野。”封淮在浴室門前停下,他的聲音很沉,聽得林野的心也是一沉。
林野抬起頭。
隔著一步的距離,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,有那麼一瞬間,他錯覺空氣都在燃燒。
落地窗簾隨風輕輕晃動著,地面被光影切割成兩半,他站在影子里,看見星光聚落在封淮肩頭,一如他們初見時一樣耀眼。
“我依然很喜歡你。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。”封淮說。
他喜歡林野,從林野還是Beta時就喜歡。
這種喜歡和林野的性別無關。
就算有一天林野壞了爛了,變成被帝國視作無用的廢品,都是他最無價的珍寶。
他這一輩子,經歷大大小小的戰爭,受過的傷數不勝數,也從沒放在心上過。唯獨林野兩個字,能在他心頭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疤。
如果不能讓林野自由快樂地生活在世界上,他寧愿陪伴他一起在痛苦里掙扎。
“早點休息。”
封淮留下話,關上浴室的門,把寬敞的客廳留給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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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剩一個人的客廳頓時顯得更加空曠。
林野就這麼在浴室外站了很久,一直到手指都僵硬到了無法彎曲的姿態,才想起身上還有一支抑制劑。
他低頭看向注射管背面印著的文字。
S級抑制劑,與血液中和后能控制七天以上的發情,基本上能讓所有Omega安全度過發情期,是最高強度的抑制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