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炕雖然面積大,但只有中間溫度適宜,三個孩子的被褥緊緊挨著,灼寶睡中間,左邊陸余,右邊安謹。
鄉下的夜晚安靜得不可思議,關掉燈之后,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好像整個人都游離在塵世之外,生出一種奇妙的孤寂,是個很容易emo的氛圍。
安謹從來沒感受過這樣的靜謐,思緒不由得飄遠,就感到一只嫩呼呼的小手手戳自己。
安謹:“……”
灼寶:“哥你這麼快就睡了呀?”
安謹:“……沒有。”
其實他也意識到了,他們和別的兄弟不一樣,自打安予灼出生,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親近,大約極致的黑暗靜謐中,情感也會被放大,安謹升出自己也無法理解的、或許名為“血親之情”的激蕩,說起來,似乎,好像,打從這次寒假提前回家,灼寶對他的態度就有了微妙的變化。
便宜弟弟好像沒那麼討厭了,甚至有些貼心,就譬如今天晚飯……
安大少爺內心掙扎片刻,決定紆尊降貴,稍微回應灼寶的示好,伸出手,回握住小奶團子的小手。
小手手比想象中還要軟,還要小,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折斷似的,握住的那一刻,小手手意外一僵,然后又開心地回握住他。
那感覺像是一只皮毛雪白的柔弱幼崽,在他手心撒嬌,安謹被萌得心跳有些快,生出一陣憐惜:“灼寶,我……”
然后就聽他便宜弟弟誠懇叮囑:“哥,你晚上不要搶我被子哦,我第一次跟你睡沒經驗,你不磨牙打呼嚕吧?”
安謹:“…………”
安謹面無表情地甩開握著的小手手。
“哪那麼多廢話,睡覺!”
安予灼犯完了這個賤,心安理得地縮回被子,閉上眼睛,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,沒多久,就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。
然而,小小朋友的睡眠時間和大孩子是不一樣的。
雖然房間里相顧無言,但陸余依舊能聽到安謹輾轉反側的聲音。倆人都完全沒有睡意。
黑暗中,陸余的聲音幽幽響起:“我也睡不著,要不要聊聊?”
大約是漫漫長夜太無聊,片刻后,安謹竟然搭理道:“聊什麼?”
“隨便聊聊,比如……灼寶好像挺在意你,你為什麼討厭他?”
作者有話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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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 ☪ 第 12 章
◎不準偷看!◎
第十二章
安謹:“……”
陸余很有耐心,沒等到安謹的回答,便自顧自拋磚引玉:“我能理解你,我在親戚家借住的時候,也恨不得找個房間把自己藏起來,不想跟任何人交流。”
安謹無聲地扭過頭,透過黑暗看向陸余的方向。
“聽說我媽懷我的時候,我爸就沒了。她沒有工作,沒有積蓄,一個人根本養不起孩子,一度想打掉我。后來不知道為什麼,還是把我生了下來,但我寧愿她沒有。”陸余像說別人的故事,語調平靜。
“她從來沒給我吃飽過,記憶里就是稀飯、咸菜,家里其實也做肉,也買點心,但她都會關起門偷偷吃,吃不完鎖起來,我知道在哪里,但不敢偷……你知道生紅薯是什麼味道嗎?脆的,甜的,有一點澀,我小時候餓得不行,就會去地窖里偷一點,但不敢多拿,一旦被發現,就要被毒打。
”陸余說,“我有記憶以來,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,一直到你家,這半個多月才把傷養好。”
“后來她出去打工,干脆把我丟給親戚,卻常常拖欠生活費,我的境遇可想而知,親戚們嫌棄我,村里的孩子叫我‘沒人要的野種’,還不如在她身邊……我也想把自己藏起來,不想面對那些人,但是不行,我得干活,才有飯吃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瞧,我有親媽,但過得并不比你這個沒有親媽的好。”
陸余像總結陳詞似的,說完最后一句,便陷入沉默。
半晌,安謹開口:“對不起,我不知道……”說到這里,安謹卡了殼兒,頓了一會兒才有些煩躁地說:“你沒必要揭自己的傷疤,來安慰我。”雖說這種比慘似的安慰方式,實際上很有效。
“不算揭傷疤,反正現在沒有別人。”陸余這樣說著,目光卻向攝像機的位置一瞥。
整個屋子,只有那一處閃著一點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光。
安謹卻因那句“沒有別人”放松下來,張了張嘴,最后輕聲說:“我跟你比起來,幸運得多。”
“其實郭阿姨從來沒有虐.待過我,我只擔心。”
陸余:“擔心什麼?”
房間沒有窗簾,只有透明的防風塑料布,室內外一樣的如墨沉寂,透過這黑夜,仿佛能看到渺遠的星光。
“我親媽現在在歐洲,找了個德國男友。”安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,“她不要我了,我就只剩下老爸,可他娶了后媽,有了新的孩子,我擔心……我連最后一個親人也沒了。”
“誰跟你說的?”
“什麼?”
“誰跟你說了‘有后媽,爸爸就不要你’這樣的話?”
“……”
安謹:“所有人都這麼說,我奶奶,我伯父,我姑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