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影落在他的半邊臉,遮擋住了眸底的灼熱。
心跳其實一點都不平靜。
就像某些合該引而不發的情感,先藏在心里,待到時機成熟再小心翼翼捧出來。
然而,有些男生是沒有心理負擔的,當最后一個音節彈畢,安予灼瀟灑起身時,就有一道粗獷的“啊!安予灼我愛你!!!!”在女孩子們的尖叫里脫穎而出。
安予灼:“……”
眾人:“……”
全場安靜兩秒鐘,繼而爆發出一陣哄堂爆笑。
“真TM有才哈哈哈哈哈,誰啊?”
“灼哥魅力男女通殺!牛批!”
安予灼在同班一群男生的起哄聲里,泰然自若地走回坐位,并對他們親切問候:“滾。”
游戲還在繼續,陸余在鬧哄哄的人聲里,狀似不經意地問:“他們說你男女通殺,不生氣嗎?”
安予灼看向他,漂亮的眼睛里盛滿發自內心的疑惑:“這有什麼可生氣的?”
因為人聲嘈雜,兩人離得極近,近到安予灼的長睫毛都根根清晰可見,陸余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失去控制,但面上不顯,他鎮定地偷換概念:“他們在開你喜歡男生的玩笑,你不覺得惡心嗎?”
安予灼:“不會啊。”
回答得太快太坦然,陸余都有些懷疑他沒聽懂:“……你知道什麼是同性戀嗎?”
安予灼:“當然知道!”
不但知道,還覺得很平常。他上輩子醉心工作,鮮少打聽別人私隱,但禁不住郭琳女士跟他憶往昔,似乎搞文藝的gay特別多,上一世郭琳年紀輕輕就做了全職主婦,在家閑得無聊也偶爾跟兒子說起從前,誰誰誰其實喜歡男生,誰誰誰嫁人之前還交往過女朋友……聽得多了,安予灼一直覺得這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,只不過他過耳就忘,也沒往自己身上想過。
安予灼:“就是男生喜歡男生,女生喜歡女生,有什麼可奇怪的?”
陸余用力rua了好幾下安予灼的腦袋。
安予灼:“……哎哎哎!停停停!”干嘛突然發瘋啊?
安予灼發現陸余哥哥這兩天好像特別喜歡摸他頭,不過他并不排斥,安予灼感覺得出來,陸余又重新跟他親近起來了。
莫非是青春叛逆期終于過了?他想趁熱打鐵,得寸進尺地說:“哥,今天周五,老媽說晚上派司機接咱們回家,今晚回去一起睡啊?”
陸余摸他腦袋的手戛然而止,因為不由來的緊張稍微有些用力。
“哎呦!”安予灼捂著腦袋,眼睛瞪得圓溜溜,控訴:“你是不是想薅禿我!”
陸余:“我們長大了,不好一起睡吧。”
安予灼:“來嘛!!!晚上一起看點刺激的小電影,嘿嘿嘿。”
陸余:“……”
陸余面無表情:“《寂靜嶺》還是《午夜兇鈴》?”
“怎麼可能看那種片子?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,該看一些新片。”安予灼一個微妙的停頓,然后趴在陸余耳邊,少年灼熱的氣息打在他耳廓上,陸余慌忙說:“不行你還太小!”
安予灼同時說:“咱們看新出的國產片,叫《恐怖別墅》。”
陸余:“。”
安予灼:“一起嘛一起嘛。”
陸余穩住呼吸,讓自己極力保持冷靜:“還是不要了,耽誤學習。”
安予灼聽出他拒絕的意思:“為什麼啊?小時候你都陪我看的!”
灼寶七八歲的時候,已經上初中的不靠譜親哥,借了同學的u盤,趁著安致遠和郭琳不在家,將u盤連在電視上,拉上倆弟弟一起看“刺激的”。
那會兒小安總都快把上輩子錯過的精靈寶可夢給背下來,已經看膩了動畫片,早想看看成年人專屬的恐怖電影。
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。
貞子從井里爬出來的畫面,讓幼崽版安予灼嚇得小奶音都喊破,一頭扎進陸余哥哥懷里,安謹也縮在被子里不敢出去。兄弟倆一脈相承地慫,最后還是陸余擔負起關電視的大任。
不過那次的恐怖電影,也打開了灼寶新世界的大門,安予灼小朋友人菜癮大,過一段無波無瀾的泰平日子,就要看場恐怖片找找刺激,但安謹再也不肯奉陪,灼寶便改為死纏爛打拉陸余哥哥。
安予灼像小時候一樣撒嬌:“哥哥~看嘛~!”
陸余:“國產片最后結局都是神經病的幻想,有什麼意思?”
安予灼:“真的不陪我看?”
陸余:“不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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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安予灼久違地鉆進陸余哥哥的被子里,扭動、翻轉,把被子拱成各種形狀。陸余花了很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。
倘若把毛毛蟲似得灼寶發出去,他的男神形象肯定盡毀,再沒女生……或者男生,會跟他搶人了吧?
當然只是想想而已。
陸余有時候總感覺自己應該是個心眼不太好的壞種,常常冒出一些并不磊落的邪惡想法,卻總因為灼寶而選擇棄惡從善。
橘生淮南則為橘,生于淮北則為枳。陸余覺得自己像一株有毒的植物,生在有灼寶照耀的沃土上,漸漸將毒性隱藏起來,至少外表看起來陽光健康。
陸余看“毛毛蟲”停止扭動,問:“好了沒?”
安予灼啪嘰一下坐起來,從圍得整整齊齊的被子里,露出兩只大眼睛,悶悶地說:“好了!開始吧!”
陸余便挨著他坐下,打開電視。
果不其然是個故弄玄虛的假鬼片,畫面倒是挺考究,陰森的古舊別墅,叢生的榛榛雜草……只是全員智商都普遍低,遇到不對勁的怪事,非要分頭行動,哪里危險往哪兒去,還有突然出現的女鬼和紙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