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湖底,他好重。
納蘭熾半睜著眼,惺忪地看著我,喝醉了,自個在湖里吐泡泡。
「……」
在他準備把自己玩死前,我心一狠,湊上去咬住他的嘴巴,給他度氣。
……
納蘭熾的護衛們跳入湖中撈人,水下看不清楚,他們急得慘兮兮地叫:「王爺,王爺你在哪里?」
終于,他們看見了,我正摟著納蘭熾的腰拼命往上撲騰,這群護衛好像又瞎了。
「看不見……」
「根本看不見……」
「王爺這麼做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」
我缺氧暈了過去,迷迷糊糊中有人握著我的腰,將我拖到岸上。
當晚,宴會不歡而散。
9
我被我爹關在祠堂里,拿著戒尺一下下狠打:「葉盈雪,收起你那自作聰明的小心思,你以為勾引了誰,就不用進宮了嗎?」
皮肉綻開的疼讓我一陣昏眩。
我咬牙,目光隱忍:「爹,十幾年來,我只是進宮的棋子嗎?」
這句話,我憋了十幾年,一直沒問出口。
我是相府嫡女,卻連飯都吃不飽,受了無數的罪,就為了一句「德才兼備」,就為了進宮當皇帝當妃子。
「你若是進宮了,」我爹露出虛偽的笑,「自然是我的女兒。」
「可納蘭熾問起罪,你也不要怪我狠心,親手殺你以平他心頭之恨。」
……
我帶著一身傷回了房中。
冬梅給我敷藥,輕聲道:「小姐,疼不疼啊。」
我雙眼無神:「不疼啊。」
我早該預料到的。
可聽到自己是葉家的棋子時,錐心蝕骨之感還是遍布了全身。
為何我哥哥們任性妄為、肆意闖禍,可從未被真正責罰過。
而我多吃一口飯,就要被困在祠堂,面對葉家的列祖列宗懺悔。
可我有何錯?
我所求并不多,只是尋個普通夫君,舉案齊眉,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罷了。
這些人卻都想用金籠子將我束之高閣,供人觀賞玩弄。
冬梅很難得看見我哭得稀里嘩啦。
她猶豫了一下道:「姑娘,我冒死給你偷偷收了封信……」
那信封上的字雅秀。
似乎還帶著未干涸的墨香。
正如宋懷,渾身上下都自重克制,卻做了書信來往這些私相授受的事。
我拿過信,將信放在火上燒了:「既然是冒死做的,那下次便不要做了。」
冬梅大驚:「小姐,這是宋……宋侍郎的信,你不是喜歡他嗎?」
我懨懨道:「不愛了,下一個吧。」
我愛不起任何人。
我只是一枚即將進宮的棋子。
10
幾日后,納蘭熾病了。
我眼皮子跳了跳:「什麼原因?」
冬梅猶豫道:「外頭都在傳,你踹他下水,害他生了病。」
「……」
我膽戰心驚:「嚴重嗎?」
「快不行了。」冬梅哭喪著臉,「日日病臥在床,藥石無醫。」
果然,一打聽到納蘭熾已經病了幾日,個個都在傳他作惡多端,我替天行道。
我爹登門道歉,三番幾次都被奴仆趕了出門,這幾日,連我爹的小妾都躲著他,生怕被遷怒。
我趕緊扶住腦袋:「我爹不會真的殺了我,提頭給納蘭熾謝罪吧。」
「有……有可能。」冬梅也害怕了,「小姐,要不我們去哄哄攝政王,讓他原諒我們。」
有道理。
我剛想出門,又后退三步:「他一見到我,忍不住就提刀殺了怎麼辦?」
冬梅也慌了。
我坐到梳妝臺上,指了指臉:「喏,把它弄成讓人不忍心殺的模樣。」
冬梅:「……」
11
攝政王府前。
冬梅急得滿頭大汗:「我家姑娘是相府嫡女,前來探望攝政王的,勞煩您通報一下……」
攝政王府門前的兩個侍衛,一個耳背,一個眼瞎。
三番幾次后,侍衛聽清了。
他大喜,對著府內大聲吼道:「傳下去,相府嫡女心悅攝政王,前來探病,快稟告攝政王。」
府內回應無數:
「是!」
「立刻!」
「這不得樂死主子!」
!!!
冬梅氣哭了:「等等,我們是說……」
侍衛寬慰她:「我知道你們急,但你們別急……」
我坐在軟轎里,一聽這話。
腿抖成了篩子。
……
通報的奴仆出來了。
「王爺說,他沒死,你們不用探望。」他頓了頓,「王爺也說,若你是誠心探望的,王府的門也攔不住你們……」
啊這。
求生的欲望讓我格外狗腿子。
我落轎,看了面前的朱門,提裙邁入府中:「誠,如何不誠!」
納蘭熾病得沒有半分虛假。
珠簾搖曳間,他直挺挺地躺在病榻上,臉色蒼白如雪,唇也失了血色。
我心慌啊。
那日一腳,竟能讓他病成這樣,我正想著如何狡辯,才能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。
一道冷不丁的聲音從珠簾后傳來:「若你是來瞧瞧孤睡得安不安心,那便可以走了。」
我輕聲道:「臣女日日憂心攝政王的身體,不知好些了沒?」
他淡淡吐出兩個字:「不好。」
我慌忙跪下:「都怪那日臣女魯莽,臣女也是無心之舉,望攝政王不要怪罪。」
他毒辣道:「不怪你,怪誰?」
「……」我咬牙,命人抬上一箱子的寶珠玉石,足足幾千金:「臣女身無一物,只有這些俗物,略表歉意。」
果然,閉目養神的男人單手支起腦袋。
他感興趣了。
眾所周知,攝政王雖握了些兵權,但皇帝從不拿他當外人,無論他立下多少功,都沒賞賜過他什麼東西。
每月只領著朝廷發下的俸祿。
他總是賞賜部下,自然窮得叮當響。
而我就不一樣了。
葉家是百年望族,祖上積蓄了不少。
自小,我娘砸下重金培養我,生怕我入宮后,被別的妃子嘲笑沒見過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