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歲時我出了車禍,同車的叔叔斷了腿。
我媽紅著眼,劈頭蓋臉地打我:「你怎麼沒被泥頭車撞死?」
我被護士護在身后,驚恐之中頭腦一片空白,渴望媽媽能抱抱我。
但我媽只想打死我。在她尖利的咒罵聲中,我不敢說叔叔在車上伸手摸我。
車禍就是在那一瞬間發生的。
我媽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憎恨,我張開嘴,什麼都不敢說。
那段羞恥混合著恐懼的記憶,從此陷入黑暗,再也說不出口。
1
我走出地鐵站,按下陳淼發來的語音。
「瑤瑤姐,你怎麼還沒到,干媽都著急了,杰森已經來了。」
陳淼甜膩的嗓音中混雜著我媽不耐煩的話外音:
「她從小就這樣,沒半點時間觀念!」
我看了眼不遠處約好見面的茶樓,腳下往右一拐走進街邊綠化帶,隨手點了根煙。
一根煙的時間,我媽打來了十個電話,陳淼發來了整整兩個屏幕的語音信息。
我一個都沒接。等我慢悠悠走進茶樓,我媽的表情差不多要生吞了我。
她剜了我一眼,用力拽著我在她身邊坐下。陳淼這會兒沒空給我上眼藥。她面色微酡,雙眼緊緊盯著坐在對面的年輕男子,胸脯不自覺地挺起。
陳淼的身材極好,前凸后翹玲瓏有致,每當她遇見心目中的人類優質男性,她就會這樣運用身體武器。
哪怕今天這位是我媽打算給我介紹的相親男。
我耷拉著眼,端起茶杯豪飲。我媽在我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,臉上卻和藹可親:「杰森,讓你見笑了,這就是我女兒方瑤。」
「她從小被我慣壞了,以后你可要幫著阿姨好好管管她。
」我心里呵了一聲。
對面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:
「阿姨說得哪兒話,我覺得她挺好的。」這話一出,我媽稍微滿意地瞥了我一眼.
陳淼嘴角往下一彎,滿面春風頓時維持不住。我差點砸了手里的茶杯,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。
這個聲音,喚醒了我記憶中深埋的恐懼。
我握緊拳頭慢慢抬起頭,看見一張如玉如琢的俊美面孔,和一雙看似深情的桃花眼。
男人對我眨眨眼,緋紅唇角勾起:
「你好,方瑤。」
「七年不見,很是想念。」
什麼狗屁杰森。
凌思源,那個在高中時霸凌我整整一年的魔鬼,現在成了我媽精挑細選的相親對象,坐在了我面前。
我的高中寄宿生活,至今都是我的噩夢。而凌思源就是那個噩夢之源。
在他出國留學之前,我所有的考試分數都必須控制在及格線,絕對不能超過凌思源的妹妹凌婭。
但凡我有一次比他妹妹考得高,哪怕只多一分,等待我的就是廁所里的一場圍毆。
每每我被毆打的時候,凌思源都會坐在衛生間的洗手臺上微笑看著我。
我哭得越厲害,他笑得越溫柔。
那張雌雄莫辨的漂亮的臉,比魔鬼還要可怕。
一直到凌思源出國留學,我的噩夢才告一段落。我給父母打電話求助過。
彼時我爸在非洲駐外工作,我媽陪著陳淼去了清邁讀國際學校。我每次撥通電話,我爸那邊信號都不好:
「是不是缺錢了啊?回頭爸爸給你轉賬啊。」然后在各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中掛了電話。而我媽從來沒有耐心聽我說完一句話:
「淼淼的鋼琴課就要來不及了,沒事少來煩我!」
沒有人能來救我。
我不明白,為什麼家里要大張旗鼓送陳淼去清邁讀書,美其名曰「跟國際接軌」,
而把我送到寄宿高中,美其名日「鍛煉我自力更生」。
陳淼只是我媽老同學的女兒,她的父母都健在呢。
十八歲那年高考完,我媽才勉為其難回國一趟。我終于沒忍住問她:
「媽媽,我是不是您跟爸領養的?」
我媽抿唇看了我幾秒,抬起手甩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:
「沒良心的東西!淼淼的爸爸是為了救你才出車禍的!」「你欠淼淼的,一輩子都還不完,媽是在替你還債!」
那一巴掌把我徹底打醒。
我想起了埋藏許多年的記憶。
我五歲時確實有個叔叔把我抱上車要帶我出去玩。好巧不巧出了車禍,我因為個頭小剛好卡在縫隙中只受了輕傷。
而那個叔叔從此斷了一條腿。
他就是陳淼的父親。
我媽驚慌失措趕到醫院,然后劈頭蓋臉地打我:
「讓你想出去玩,讓你想出去玩,你怎麼沒被泥頭車撞死?」
我被護士護在身后,驚恐之中頭腦一片空白。
我的胳膊還夾著夾板,頭上還纏著繃帶。
我渾身疼痛,渴望媽媽能抱抱我。
但我媽只想打死我。
在她尖銳的咒罵聲中,我不敢說陳淼父親在車上不停地在我身上摩挲,甚至將手伸進我的小內褲。
車禍就是在那一瞬間發生的。
我媽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憎恨,我張開嘴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那段羞恥混合著恐懼的記憶,從此陷入黑暗,再也說不出口了。
3
我放下茶杯,站起身,雙手撐桌居高臨下看著凌思源。
我媽連忙低聲呵斥:
「你這是干什麼,還不快坐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