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云起微信和電話連番轟炸。
在第二十個電話響起的時候。
我接了。
“蘇醫生,我們分手吧。”
那頭是冗長的沉默,良久他終于開口,聲音清冷低沉,像是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。
“安桃,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麼?”
算什麼?我努力在腦中尋找形容詞。
哦。
大概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把柴火吧。
給過我溫暖,可終究會灰飛煙滅。
畢竟我的心是冬天的雪,寒冷徹骨。
“蘇醫生,成年人哪有什麼感情?玩玩而已,別當真呀。”
我語氣輕佻,說出練習了好幾十遍的臺詞。
直到電話那端響起“嘟,嘟,嘟……”的電話盲音。
他這次大抵真的死心了吧?
被同一個人戲耍兩次,換做我,一定恨死她了。
無暇顧及他。
在溫晴和顧秋的陪伴下,我強撐著辦完母親的喪事。
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沒有親人了。
孑然一身。
我大約又生病了。
不然為什麼不想活呢?
日子對我來講就是毫無意義的數字,生命里的一切都無法喚起我的興趣,我像只會呼吸的怪物,終日潦草度日。
時隔一年,我又一次走進林醫生的心理咨詢室。
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去了呢。
蘇云起再也沒找過我。
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直到第四次去林醫生那里咨詢時,我在他桌子上看到了蘇云起的結婚請柬。
我沉默了一會兒,攥緊了手指,沒忍住問:“林醫生認識蘇云起?”
林醫生有點詫異,拿起請柬說:“蘇云起是我堂弟,安小姐也認識?”
我微微動了下嘴角,假裝隨意道:“嗯,不是很熟,上次我闌尾炎手術是蘇醫生做的。
”
完了覺得差點什麼,又補了一句:“他技術很好。”
林醫生沒想到還有這個淵源,拉著我就是一頓吐槽。
“這小子也真是個戀愛腦,家里介紹個女孩,之前硬是不接受,不知怎麼的,突然說試試,結果這才一個月就說要結婚,請柬都發來了。”
我看到了請柬上新娘的名字:李婉。
我想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女孩子。
蘇云起,他真的要結婚了。
心里的空空的,刀割般難受。
這次的咨詢效果比前幾次差太多,因為我全程心不在焉。
其實五年前,我曾想過和蘇云起走下去的。
奶奶的去世讓我更加珍惜他,渴望愛,渴望一個家。
只不過,他母親給我打了個電話,生生斷了我的念頭。
她溫和有禮,寥寥數語。
她說:“安小姐,我知道你和我兒子在交往。”
“安小姐,我聽說你父母都患有精神疾病,這種病遺傳幾率極大。”
“安小姐,我兒子還在上大學,他沒有什麼社會經驗,你比他大五歲,談過好幾次戀愛。他和你,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”
她說這些話時,一直極有素養,語調平常。
我記得,當時自己只說了一個字。
“好。”
9
這兩年,我一直以為自己強大了一點。
直到母親去世,一下打回原形。
自記事起,我從未享受過所謂的父愛和母愛。
家里整日彌漫著謾罵聲,挨打聲,以及我和奶奶的哭聲。
所以當我在網上看到父親坐牢,母親意外去世,無依無靠的顧秋時,義無反顧的選擇資助了他。
我曾經在沒燈的黑夜里行走,所以希望顧秋的世界光亮坦途。
就好像是為了彌補從前的自己。
“蘇醫生,你要幸福。”
發送,拉黑。
我狀態漸漸變好,我努力變成正常人,我開始出門上班,溫晴和顧秋都以為我好了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好累。
幾天后,我給她們發了一個要去海邊旅游兩天的消息。
坐上了前往海城的飛機。
我選擇讓大海成為我最后的歸宿。
怕他們疑心,我一路發了好幾個朋友圈,分享了美景,美食。
這一次我沒給自己留任何余地,活著對我來說是痛苦。
海城,心愿酒店。
我只定了一晚。
窩在床上,來來回回不停的編輯著給溫晴和顧秋的遺言。
說是遺言,不過是給自己找的借口。
只希望我的去世,不會帶給他們太大的傷害。
門外響起敲門聲,是酒店服務員來送月餅。
原來明天就是中秋了。
選在這個日子和奶奶團圓,她應該也會高興吧。
剛接過月餅,服務員身后,不到一步的距離,蘇云起站在那里。
他面容憔悴,下巴上冒出好多若影若現的胡須。
我愣在原地,心臟狂跳,心里說不出滋味。
他面無表情的對服務員說了一句“謝謝”,拉著我便關門進了房間。
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?按請柬上的日期,過幾日他就該舉行婚禮,成為別人的丈夫。
他的表情太過冷靜,我猜不到他的想法,站在那里手足無措。
我在等他開口,解釋現在的情況。
可奇怪的是,他先在房間巡視了一圈,連衛生間也沒放過,頗有種來捉奸的意味。
直到他的視線最后落到躺在床上的手機上。
那上面還顯示著我編輯了一半的遺言。
我忽然意識到,急忙跑過去拿手機,終究是慢了一步。
他的手指不停在我的手機上滑動著,看了很久很久……
我怔怔的看著他,嘴巴像灌了鉛怎麼也開不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