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她一路上都在嫌棄我是拖油瓶,哪怕跟著她東躲西藏過得捉襟見肘,哪怕她只顧著和不同的男人約會無暇顧及我,我也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和她分開。
直到十七歲那年,我陪她逛街時遇到了陳澤野的父親陳河。
一位年近六旬的儒雅男士,周身都是金錢堆砌出的風度和貴氣,與母親一見鐘情,迅速發展成了情侶,甚至主動邀請我們住進他家。
母親認為這是個很好的信號,意味著她極有可能嫁入豪門成為闊太太。
于是她興奮又忐忑地囑咐我,進了陳家后一定要努力地討好和最大程度的忍耐。
我點頭,沒覺得不堪,這本來就是我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情。
幸運的是,陳河意外地好相處,對待我的態度溫和寬容,對母親花錢更是不加限制。
那是我們這麼多年來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,吃穿不愁也不用提心吊膽。
只可惜陳河再也沒流露出想要結婚的意思,母親有些急躁,便故意放了消息出去。
結果沒有試探到陳河,倒是招來了陳澤野。
我這才知道陳河竟然還有一個兒子,早就進了公司幫忙,但是獨居在外,很少回家。
沉著一張臉進門,連鞋都不換,顯然是不打算久留。
母親面上笑意殷切,暗地里戳著我的腰讓我叫人。
我囁嚅許久,低聲喚了句“哥”,想著他要是生氣了我就立刻規矩地稱呼他為“陳先生”。
不料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,輕哼了一聲算是應答。
這已經足夠令人驚喜了,至少母親很是歡欣鼓舞,但實際上,陳澤野也并沒有難為她。
他對我們的態度更傾向于無視,對父親是否再婚也沒什麼所謂。
只是短暫地出現了一次,同我們打了個照面,然后又迅速離去,直到除夕才又回來。
年夜飯桌上,我被安排坐在陳澤野左邊,他并不在意,也不怎麼說話。
餐廳里只有母親故作親熱的招呼,越發顯得他像個外人,我覺得不妥,便在桌下踢了踢母親。
結果陳澤野突然頓住筷子,轉頭看了我一眼,而后把右手邊的西芹蝦仁換到了我面前。
我這才后知后覺似乎是踢錯了人,臉頰霎時紅透,又驚訝于他竟然注意到了我的口味,胸口涌出些些熱意。
等到陳澤野離開母親又要我去送的時候,便沒有了上次的緊張,主動揮著手說“路上小心”。
他發動汽車,眨眼間便駛出很遠,只留下一句“新年快樂”散在長夜的風里。
那天之后陳澤野回家的次數多了些,但都只是來同陳河談事的,很少留下吃飯。
但每次我被母親逼著開口邀請時,他都會答應,飯后還會問起我在學校的情況。
我猜測他的心思,主動表示不會在外攀附陳家,他微怔了下,第一次同我說了很長的句子。
“懂進退知輕重是很好,但凡事過猶不及,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牌,更不要隨意去揣度旁人的心思并自以為是地下結論。一旦碰到真正的聰明人,只會無所遁形。”
字字句句如鞭,抽得我臉上火辣辣得疼,又難以自控地看向陳澤野,心潮翻涌。
深沉寡言不動如山,卻又有著極強的洞察力,似是能一眼看透人心。
后來我也曾反復思量過,敏銳如陳澤野,是否知曉我愛他。
4
變故發生在我二十歲生日之后。
似是默認我終于長大成人,陳河開始展露出他按捺已久的爪牙。
最初他只是隔三差五地來我房間,以要求我拉琴為他緩解壓力為由。
我十來歲時母親認識了一位小提琴老師,男人為了討好她,主動提出要教我。
在發現我頗有天賦之后起了惜才之心,更加認真授課,甚至還買了一把小提琴送給我。
而母親也因此努力忍耐了他的無趣,與他足足交往了三年才分手。
來到陳家后,母親又找了最頂級的老師繼續培養我,想要將我打造成上流名媛。
我對此并不樂觀也無甚興趣,只是習慣了接受她的安排,每日機械又麻木地重復練習。
直到陳澤野隨口夸了我一句,我才真正生出熱愛,有種長久空洞的胸懷驟然被填滿的滿足感。
相比之下,陳河夸我的時候更多,卻只讓我感到被審視的局促與壓迫。
但我每次還是盡力為他彈奏,畢竟我從他這里得到的太多,能回報的又太少。
所以當他帶著一身酒氣將我撲倒在身下時,我的震驚是大過恐懼的。
不愿相信一向敬重的長輩竟有著如此骯臟的念頭,又最終在他越來越露骨的動作中逐漸絕望,只能拼命掙扎,倉皇逃離。
而后在花園里躲了一夜,天剛亮就去找了母親,卻發現她對此早就知情,甚至是默許的。
這一認知如同利劍將我當胸洞穿,疼得我必須要嘶吼痛哭才能緩解一二。
母親上前捂住我的嘴,先是扇了我幾巴掌罵我認不清形勢,又跪倒在我面前哭著求我千萬要為了她而忍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