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便是方家的千金方舒了。
她說他們兩家最近正談合作,陳澤野在飯桌上喝多了,讓我過去接他。
我立刻驅車趕去,卻在半路上與一輛酒駕的小貨車發生碰撞,手術后昏迷了兩天才醒來。
陳澤野一如往常地照顧我,眼神中卻透露出疲憊,偶爾會看著我出神,更多的時候則是逃避。
顯然是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,但我卻不敢問,直到方舒出現為我解開了謎團。
“你這次車禍不是意外,而是陳董給兒子的小小警告。他們父子最近斗得很厲害,你開的又恰好是陳澤野的車。”
“我不敢說是因為你,但我確定只有我才能幫他;我也不是一定要趕你走,只是希望你明白,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絆腳石。”
“做人不能太自私,非要拉天上的星星入泥潭,是會遭報應的。”
我全程沉默地看向窗外,在方舒離開后才猛地閉上眼,淚如雨下。
是了,成為心愛之人的負擔,愛他卻必須遠離他,這不正是我的報應嗎?
再睜開眼時,窗外暮云已被夜色吞沒,我也已經做出了決定。
出院后我暗中著手辦理出國的事,沒有告訴任何人,包括母親。
陳澤野更忙了,每日早出晚歸,連飯都沒同我一起吃過,不知是無奈還是有意為之。
但我已無心去追究,甚至慶幸不用與他相對,不至于讓本就濃烈的不舍更加洶涌。
離開的前一天晚上,陳澤野忽然早早回了家,一身酒氣卻難掩興奮。
抱著我滾到了床上,情動之時一遍遍說著,“月月,相信我。
”
我并不追問,只是纏綿地吻他,不厭其煩地回應著,直到天光破曉。
直到一場大夢終覺醒。
5
肖一鳴打來電話時我將將醒來,還遲鈍地回味著夢中的舊事,對著陳澤野的睡顏出神。
整個人還保持著坐在地上趴在床邊的姿勢,他也還沒放開我的手。
怕吵醒他后彼此都尷尬,我連忙按下靜音鍵,躡手躡腳地收拾好隨身物品,匆忙逃離。
等出了會所才發現,我無處可去,只得坐在臺階上給肖一鳴回電話。
提及當下的窘境,也就不得不坦白我和陳澤野的過去。
肖一鳴像是只聞到了翔的狗子,興奮地原地翻滾。
“所以你這次回來是要搶婚的啊?哇哦,酷!放心吧,兄弟我定然為你兩肋插刀肝腦涂地!”
我苦笑,“大可不必。我在他眼里只是一個過河拆橋的薄情之人,原諒我都不可能,又怎麼會跟我走呢。”
對面頓了頓,似乎才想起什麼來,驚呼出聲,“你當年那個沒了的……”
“肖一鳴!”我厲聲打斷他,“不許說了,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。”
身后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,在話音落下后生生頓住,而后又快速遠離。
我回過頭,只看到陳澤野挺拔的背影,隱約帶著怒意,將車門摔得震天響。
幾分鐘后,我手機響起,是個熟悉到難以忘記的號碼。
“我的訂婚典禮還缺一位小提琴樂手,你來。”
陳澤野隱在車窗后,聲音也像是離得很遠,硬邦邦的,卻奇跡般讓我揪痛的心倏忽落了下來。
“可以,但我有一個條件。”
“報酬隨你開。”
“就會用錢砸人是吧,那我昨晚還照顧了你一夜呢,怎麼算?”
陳澤野默了一瞬,“說。”
“我想見見我母親,你能幫我安排嗎?”
自我逃出國后便與母親斷了聯系,短暫的恨意被長久的孤獨磨滅,漸漸滋生出了些想念。
但卻無處打聽她的消息,更不知道她是否有被陳河遷怒,過得好不好。
“等你先讓我滿意了再說吧。”
“……什麼意思?”
“你昨晚的琴技還差點意思,萬一再出錯了丟的可是我的臉,所以從今天開始來我家練習。”
說話間陳澤野的車已經緩緩開了出去,幾分鐘后發給我六個字,“自己打車過來。”
我怔然站起身,胸口冒出絲絲縷縷的刺痛,而后滋生出濃重細密的酸澀。
明明是那樣果決狠戾的人,明明也在怨我怪我氣我。
最終卻也只是說幾句冷言冷語、用故意挑刺和拒絕載我這樣不痛不癢的方式進行報復。
甚至不及他手背上的傷口來得疼痛。
我盯著他發來的消息看了很久,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并沒給我地址。
那他所說的家……
心頭猛然一跳,我快速跑到街邊攔了輛出租車,順嘴報出了那個熟悉的地址,一路催促。
可我邁進門后真的看到陳澤野坐在從前的位置上等我時,又踟躕難進,一時分不清是夢是真。
家里的陳設沒有絲毫變化,只有玄關處空了一塊,是我之前放琴盒的地方。
如今我早已換了更貴的琴盒,卻不知它是否還能有那份幸運再次被接納。
陳澤野對我的動容視若無睹,只是一板一眼地講述了他的要求——
我需要住在這里,每天練八個小時的琴,沒有他的允許不準出門。
實在是很莫名其妙,但我還是答應了。
陳澤野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,沒留下只言片語就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