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正在糾纏一位年輕的小姑娘,動作粗暴言語露骨。
小姑娘努力掙扎,但因為對方是上司又要防備著被占便宜,便束手束腳的,許久都沒能逃脫。
我略微猶豫了下,便抬腳沖下了樓。
比起給肖一鳴帶來麻煩的顧慮,我更想要解救一個“曾經的自己”。
在好言勸說無效之后,我只得用蠻力將小姑娘搶下,帶著她從會所的后門逃出。
窄而潮濕的小巷中,路燈昏黃地面坑洼,我拉著她往外跑,腳下卻磕磕絆絆。
幾分鐘后,被人堵在了巷口。
我驀地立住,緊張之余更多的卻是疑惑。因著這路實在鮮為人知,更因著那個站在暗影中的男人。
雖然他戴著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張臉,我卻靠著虎口處那個蛇樣紋身一眼就認出了他。
在這幾日間頻繁出入會所,每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樣,獨來獨往腳步很快,一閃就不見影蹤。
眼下卻恰巧出現在這里,驚得我瞬間冒出一身冷汗,轉身就往回跑,被他從后追上一把扯住了頭發,狠狠砸向旁邊的墻壁。
劇痛襲來,我眼前一陣陣發黑,憑借著本能掙扎站起,卻被小姑娘拖住,肚子上又挨了重重的兩腳,徹底癱倒在地。
昏沉間聽到小姑娘的聲音,“不會出事吧?陳董只是讓我們嚇嚇她,并不想把人弄壞。”
“放心吧,我手下有準頭。”
兩人嘀咕著走遠,在即將轉出巷口時被一輛車攔住,雪亮的車燈一晃而過。
我努力睜開眼睛去看,透過微微降下的車窗里,看到了一雙意想不到的眼睛,方舒。
巨大的驚疑沖擊著我的心,試圖爬起卻又跌倒,有溫熱黏膩的液體緩緩順著大腿流下……
這樣熟悉的感覺將我此生最痛苦的回憶勾起,頃刻間將我釘在原地,渾身不住地顫抖。
直到肖一鳴快步跑來,將我抱進車里送到了醫院,冰冷的儀器在我身上游走,有尖銳的針頭刺破皮膚,我才緩慢地回神。
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,而非濃重到刻入夢魘的血腥味。
醫生低頭寫著病例,“出血已經及時止住了,但檢查出病人患有子宮肌瘤,建議考慮手術。還有,我看病人之前流產……”
病房門忽然被人從外撞開,陳澤野跌跌撞撞地闖進來,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我,“流產?”
我驚慌起身,才到一半又重重跌回去,被肖一鳴伸手扶住,匆忙對著他使了個眼色。
拜托,絕對不能讓陳澤野知道那件事!
肖一鳴皺眉,不贊同地看向我,最終還是將我抱進了懷里,用行動做出了回答。
病房瞬間安靜下來,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稀薄。
陳澤野急促地喘息著,猶如腐朽的風箱,到達極限后驟然破裂,竟生生噴出一口鮮血來。
追著他跑進來的方舒嚇得驚呼出聲,看向我的目光像是淬了毒,再也不加掩飾。
醫生診斷陳澤野是急性胃出血,迅速給他安排了手術。
我由肖一鳴扶著,躲在手術室外走廊的拐角處等了兩個多小時。
直到全身都被風吹到冷透,雙腿也顫抖到站不住,陳澤野才被推出來,由方舒陪著回了病房。
自始至終,我連上前關心一句的資格都沒有。
而這,就是我與陳澤野之間的距離。
7
肖一鳴充當我的眼線,在觀察幾次終于確定方舒暫時離開之后,我才得了機會去探望陳澤野。
他仰面躺在病床上,微闔著眼,唇角些微干裂,下巴已長出新鮮的胡茬。
方舒顯然不擅長照顧人,又或者根本做不慣這些。
我心疼地搖頭,輕手輕腳走過去,拿棉簽沾了水給他潤唇,恍然想起我不久前才這樣做過。
當時,他握住了我的手,還叫我“月月”。
眼下卻只是側頭避開我的觸碰,淡聲道:“我這里不用你,回去好好休息吧。”
沒有厭惡沒有斥責,卻也沒有看我。
似乎那些曾因我而產生的情緒,都隨著昨天那一口鮮血而煙消云散了。
這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,試圖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離開的原因嗎?雖然可以冠冕堂皇的偽裝成是為了他好,但究其根本,還是我的自私與懦弱。
而那個在我離開他以后才被發現的,給予過我短暫又巨大的喜悅與希望,又意外失去后讓我痛不欲生的,我和他的孩子。
不該成為博取他愧疚的工具又或是捆綁他的枷鎖,更不該也成為他的傷口。
我不舍也不愿意。
于是,在分別多年又即將分崩離析之前,我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對他說的話。
如同我未能表明的情意,在被他知曉與相信之前,就早已打上了利用與謊言的標簽。
最后,只能提醒他一句,“小心方舒,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。”
“無所謂,我知道她愛我就行了。”
“那你愛她嗎?”
陳澤野的眉毛動了動,終于轉眼看向我,毫無征兆又猝不及防地剖白。
“我愛你,但那又怎麼樣呢?你還是拋下我離開了,就像我的母親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