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綜臉色更黑:“成日就知道玩!這麼大了一點都不收心!”
越王妃心疼道:“他還小呢。”
“小什麼小!”樓綜指了指小女兒,“囡囡可比這小子懂事多了!”
越王妃無奈:“囡囡是姑娘家,自然不一樣。”
“怎麼不一樣?”
“姑娘家安靜懂事些,以后好嫁人。”
樓綜聞言,心里面很不得勁,又覺得很奇怪:“王妃,你成日跟我爭論話本的事,不就是對女子處境感到不滿嗎?緣何你自己在教養孩子上卻又如此厚此薄彼?”
“我厚此薄彼?”越王妃委屈極了,“小郎君和小娘子的教養能一樣?”
樓綜脫口而出:“當然能一樣!”
越王妃目露困惑和不解。
話一說出口便覆水難收。
樓綜硬著頭皮道:“從今日起,囡囡和這個兔崽子讀一樣的書,寫一樣的字,這個兔崽子學什麼,囡囡就學什麼,其它女工之類的,閑暇時再練!”
恰好這時,下人將小郎君練過的字拿過來。
樓綜看罷,不由怒火三丈:“小子頑劣!小子頑劣!”
小兒子嚇得直往娘親懷里鉆。
樓綜實在看不得他這般模樣,氣得直接下令:“即日起,府中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全都給我去讀書!”
等到被小娘子們比下去,看這兔崽子知不知羞!
與此同時,天下文人士子,對話本的不滿越來越多。
他們紛紛寫文章投稿到慶墨書坊,嚴詞拒絕這等污濁話本出現在報紙上,言明若是不換掉話本,他們就一直抵制《慶州旬報》!
書坊管事不得不前來請示樓喻。
樓喻相當淡定:“不用管,繼續刊載,讓作者繼續按先前的綱要寫。”
“可是王爺,那麼多人說要抵制咱們報紙,書坊還要不要印刷那麼多份?要是賣不出去,豈不虧本?”
樓喻道:“不用擔心,跟以前一樣,不會賣不出去的。”
別看他們罵得狠,其實大多數只是嘴上說說,身體還是很誠實的。
他們憤怒的點,不過是覺得自己的男性尊嚴受到了侵犯。
話本中,女主人從一開始的支使奴役,已經“進化”到非打即罵,那名贅婿的日子極為凄慘。
男性讀者們帶入自己,當然會覺得被冒犯了。
大多數人都覺得憤怒,難道就沒有一個人進行反思?
只要有一個人能夠從話本中獲得啟示,樓喻的目的也就達到了。
《慶州旬報》影響最深的還是慶州百姓。
他們親眼見證紡織廠女工帶來的高額回報,親手將女娃娃送去學院讀書,他們的觀念在樓喻各項政策和報紙的宣傳下已經發生了改變。
女人怎麼了?
女人同樣能夠賺錢養家!
女人照樣能夠讀書識字,以后去工廠當管事,去衙門當大官!
女人一樣可以光耀門楣!
報紙上的話本,大多數人看了就當個故事,根本不會真切實感地代入。
聽聞外頭罵一個話本罵得熱火朝天,他們實在是啼笑皆非。
《慶州旬報》上的筆墨官司,成為文人士子的爭辯之地。
每一期,樓喻都讓人從投稿中選出正反兩方寫得最好的論文,并刊印在報紙上,供天下人賞析。
本來是爭吵話本應不應該繼續存在,在樓喻的刻意引導下,爭論的主題就變成了“男女在家庭中該如何分工”。
女子打理內宅,侍奉一家老小就是必然的嗎?
豈不聞,多少百姓家庭,女子既要在外干活又要管顧內宅?
城中就有不少人家,女子既要在外接活賺錢,回家后又要做家務,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般。
既然夫妻二人都能賺錢,為何還要女子打理內宅呢?
就不能平均分配嗎?
“兩性”話題愈演愈烈,在慶州,乃至《慶州旬報》所到之處,皆掀起一場社會思潮。
越州當然也受到影響。
樓綜覺得他家王妃近日說話聲音都大了些。
他苦哈哈道:“你近日似乎沒有往日溫柔了。”
越王妃斜他一眼:“咱倆過了這麼多年,你何曾對我溫柔過?憑什麼非要我溫柔?”
樓綜:“……”
樓喻啊樓喻,你這個報紙真是害人不淺!
他小聲辯駁:“可是我平日素來尊重你,又要養著一大家子,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?”
越王妃足足愣了好一會兒,而后問越王:“你說什麼?你養著一大家子?”
“難道不是嗎?”越王很自信道,“我要不是越王,能拿到越州的賦稅嗎?”
越王妃嗤笑一聲:“你倒是想得開。早年間,越州的賦稅要上交朝廷大半,咱們王府能得幾個?堪堪保咱們府中一應用度。可你養的那些府兵呢?要不是我的鋪子、田莊還能掙些錢,咱們早就喝西北風了!”
樓綜:“……”
他苦著臉:“這些你都沒和我說過呀。”
“怎麼沒跟你說過?”越王妃氣得拍桌,“可你在意過嗎?我一跟你說,你就覺得我喜歡啰嗦抱怨,然后跑去找你那些個妾室!你倒是只顧著享受溫柔小意,什麼時候關心過我!”
她越說越心酸,越說越委屈,淚珠接連不斷滾落而下。
樓綜被她控訴得面上發熱,心頭發虛,見她落淚,又心頭發疼。
遂低聲下氣道:“是我不好,我不該說這樣的話。”
他說著,笨拙地將越王妃擁進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