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，有人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遞過一瓶啤酒。

夕陽下，玻璃瓶內橙黃色的酒液微微搖晃，細密的氣泡自底端涌出，升騰，破碎，泯滅無蹤。

林七夜接過那瓶酒，沉默片刻之后，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。

曹淵手中同樣拿著一瓶啤酒，坐在了林七夜的身邊，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。”曹淵轉頭看向他，“換命，是葉司令自己的選擇，雖然把那顆心臟帶回來的是你，但這并不意味著你需要對葉司令的死負責。”
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林七夜拿著酒瓶，有些沙啞的開口，“但是，他其實沒必要去換命的，黑夜女神的封印沒有時間限制，就算過上幾百年，劍圣前輩的心臟也依然會跳動下去，在這漫長的歲月中，或許……還能找到別的辦法，能夠在不需要換命的情況下，復活劍圣前輩。

如果那時候我能及時回到大夏，告訴他這一點，也許他就不會死。”

曹淵看著林七夜的側臉，眼眸中滿是復雜。

“你已經很努力了，七夜。”曹淵嘆道，“如果不是你帶著我們，冒險前往迷霧，劍圣前輩或許都無法邁出那一步，如果不是你，劍圣前輩或許已經化道徹底消散……

我們終究只是凡人，做不到全知全能，正如你說的，我們只需要守護好這片夜幕之下，力所能及的人就好。”

林七夜沒有說話，他只是坐在城墻上，拿起手中的酒瓶，再度往嘴里灌了一口。

“葉司令犧牲，最難受的應該是我。”曹淵緩緩開口，“如果不是他，我現在應該還被關在齋戒所的最深處，像是只囚獸被監禁著，更別提加入守夜人，再進入【夜幕】……

我也不希望他就這麼死掉，畢竟他是我的恩人，是大夏守夜人的總司令，是為這個時代播撒種子的人。

但既然這是他的選擇，那我們就應該尊重，而不是在這里為自己的不作為而懊悔。”

林七夜一怔。

就在這時，一艘船只從北方駛來，開進了破碎的沉龍關內，幾個身影抬著一只擔架從船上下來，從林七夜兩人的身邊經過。

那擔架上蓋著一件暗紅色的斗篷，遮掩了躺在其上已經毫無氣息的人體，在那人的手邊，還有一柄入鞘的直刀。

林七夜的精神力掃過擔架，看清了那斗篷下的尸體，眼眸微微一凝。

“這是……”

在擔架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，林七夜開口問道。

那幾個抬擔架的人中，方佐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哀傷，開口解釋道：“這位是沉龍關的臨時負責人，原066小隊副隊長，盧秋，他為了盡快將獸潮的情報傳遞出去，動用‘鬼神引’透支生命，最終犧牲在了屠蛟關前。

屠蛟關那邊把他的尸體送了回來，我們準備收拾好他的遺體與遺物，然后運送回陸地……下葬。”

林七夜和曹淵對視了一眼，同時陷入沉默。

那張臉，他們當然熟悉。

如果不是盧秋豁出性命去傳遞情報，現在林七夜等人也不會出現在沉龍關，大夏的援兵來的也不會這麼快，這場浩劫或許已經席卷到了陸地，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傷……

在絕大多數人的視野中，從天而降的【夜幕】小隊才是救世主，可卻極少有人知道，真正拯救了這座關隘，避免了一場浩劫的，是一個名為盧秋的守夜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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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第793章 返回上京===

“左司令走之前，已經留下過命令，將他送回原本的小隊駐地厚葬，并追授一枚個人‘星辰’勛章，他家里也會得到一大筆撫恤金……”方佐低頭看著那具躺在擔架上的尸體，苦澀的笑了笑，

“這下好了，我們這些第一批自愿調來駐守戰爭關隘的兄弟里，他是最風光的了……”

凝視了那具尸體許久，林七夜才沙啞的開口，“他……還有什麼遺愿嗎？”

方佐一愣：“遺愿倒是有……不過只是希望我能幫他照顧一下他兒子，畢竟我跟他私交很不錯，他兒子小時候也是叫我一聲方叔叔的，不過最近在叛逆期，他有些不放心。”

“他兒子？”曹淵問道，“叫什麼名字？”

“盧寶柚。”

林七夜點了點頭，暗自將這名字記下。

幾人抬著擔架離開后，林七夜又坐回了城墻，看著遠處的海平線發呆。

“你在想什麼？”曹淵疑惑問道。

林七夜深吸一口氣，緩緩閉上了雙眸，他視野中的夕陽與大海都已經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片漆黑。

他向著天空伸出手，像是想要握住什麼。

“我在想……或許總有一天，我會讓這片夜幕，覆蓋整個大夏。”

……

大夏某處。

空曠的廢棄倉庫中，一個披著灰色斗篷，戴著旋渦面具的身影打開厚重的大門，邁步走了進來，腳步聲低沉的在昏暗的倉庫間回蕩。

他走到倉庫的中央，停下了腳步。

“隊長，左司令那邊來消息了，危機解除，不需要再次穿梭時間了。”旋渦輕聲開口。

他面前的空地中，一個身影正靜靜地盤膝坐在那，身前橫著一柄長刀，那張低垂的“王”字面具緩緩抬起，露出一雙平靜而疲憊的眼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