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他半蜷著身體側躺在床上,手機亮著屏幕落在枕邊,還播放著什麼視頻,人卻已經睡著,頭發凌亂地搭在額上,雙眼緊闔,給人的壓迫感淡了很多。
睡覺也不蓋被子。
鹿之綾控制住自已想要游走的視線,別過臉去,忽又皺了皺眉,他這麼睡要是感冒發燒,是不是還得住在家里休養?
那她還得天天經營自已喜歡他的人設,還怎麼出去經營茶樓。
這麼想著,鹿之綾從沙發上坐起來,輕聲問道,“薄妄,你睡著了嗎?”
男人躺在床上動也沒動。
真睡著了。
鹿之綾站起來走向他,怕中途的動靜驚醒他,被他看出破綻,她還特地摸著旁邊的物件慢吞吞地走過去。
站在床邊,她彎下腰摸著被子展開,小心地往上拉。
剛蓋到腰間,薄妄忽然睜開了眼。
他仍維持著側躺的姿勢,一雙眼卻陰沉地睨向她,連戒備都充斥著戾氣。
“……”
鹿之綾差點嚇得把被子甩掉,手指緊緊絞住被子。
頓了半秒的呼吸,她故作鎮定地繼續給他蓋被子。
薄妄悄無聲息地轉過身,躺在那里盯著她,也不出聲制止,只慢慢伸出手伸向她。
大掌停在她的脖子前形成一個虛握的手勢。
只要再往前一點,他就可以輕易扭斷她的脖子。
鹿之綾呼吸平穩地將被子拉到他的胸膛,輕柔地將被子在他兩側掖好,動作全部帶著屬于盲人該有的摸索。
大概是沒想到她大半夜爬起來就是擔心他可能沒蓋被子,薄妄僵了一瞬,然后死死地盯著她,像是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個什麼究竟來。
見那只手沒真掐上來,鹿之綾微微放松一些,轉過身小心謹慎地回到沙發,抱著抱枕重新躺下來。
太嚇人了。
這薄妄要是真長時間呆在家里,那她不是被看穿就是被嚇死。
她轉過身面向里側,閉上眼睛想忽視滿屋的燈光進入睡眠。
過了許久,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,一個低幽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后響起,“我睡不著,給我數數。”
“……”
鹿之綾嚇得一下子從沙發上彈坐起來,就見薄妄像個幽靈般坐在她面前的茶幾上,漆黑的眼冷冷地盯著她。
她的聽覺那麼靈敏,居然都沒注意到他走路的聲音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受驚失措的樣子很好地取悅到了他,他勾了勾唇,笑得很變態。
“你沒睡嗎?”
她溫聲問道。
“睡不著,聽不懂?”薄妄揚了下眉。
“……”
睡不著你就不能給自已灌幾瓶安眠藥好睡一點嗎?
第30章 這你都要回味?
她伸手緊緊抱住抱枕,擠出一抹笑容,“那你回床上躺著吧,我給你數。”
“過來數。”
薄妄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站了起來,直接將人拖到床邊。
鹿之綾還來不及想今晚是不是要同床共枕時,肩膀就被他狠狠一壓,她坐在了床邊地上。
“……”
禽獸本獸,人渣本渣。
薄妄卻是往床上一躺,舒舒服服地蓋上被子,懶懶地發號施令,“開始。”
鹿之綾靠在床邊,定了定心神,配合地開口,“一只羊,兩只羊……”
床上的男人倏地看向她,目光陰鷙,“我有讓你數羊?”
“……”
鹿之綾一下子想到姜浮生說的,他從小呆在殺羊的屠宰場,他不止對牛郎有陰影,對羊也有陰影。
她舔了舔唇,改口繼續數,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軟綿綿的語調聽著就是無怨無悔、甘之如飴。
“……”
薄妄陰沉地注視著她,看不透在想什麼。
“二十三、二十四。”
“……”
“四十五、四十六……”
“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?地位?財富?”
薄妄忽然打斷她,從床上支起一點身子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抬起臉面向自已, “現在說,我還可以給你一條活路,以后被我查出來,我會讓你生不如死。”
說話間,他的氣息都落在她的唇上。
他的手指用了些力,將她柔軟的下巴捏出白印。
字字威脅。
他多疑而戒備,只是一個告白,就讓他生出這麼多想法。
鹿之綾清楚自已已經是騎虎難下,只能柔聲繼續,“我不想得到任何東西,只是希望你能像你小時候的畫一樣,永遠那麼開心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硫酸淋在身上是什麼感覺?”他道。
“你為什麼不相信我?”
“見過真正的人棍麼?大小便失禁,不能動,不能死,全身上下只有腦子特別清醒,一日挨一日。”
他低沉的嗓音透著駭人的涼意。
鹿之綾抬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背,認真地道,“薄妄,我已經簽了你給的私下協議,我知道我什麼時候得走。”
薄妄冷笑一聲,“人的本性不就是貪婪麼。”
協議又怎麼樣,能制止得了她躁動的心麼?
“我在你眼皮底下能翻出什麼花來?”她道,“離我離開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,如果我有問題,你隨時都可以處理我,不是嗎?”
薄妄看著她沒有說話。
良久,他垂下眼,盯著自已腕上的手,白色的紗布覆住掌心,幾根纖細的手指上滿是細細密密的小傷痕。
也是,一個盲人而已,能有多大膽子在他面前耍花樣。
“鹿之綾,記住你今天說的話,否則,我會讓你后半輩子活得比人棍還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