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竹見那娃娃被綠枝拿出來的一剎那,便知道一切都完了,也不再求饒,子一癱倒在地上,閉上眼睛仿佛任命了一般,只是眼淚依舊順著臉頰不休止地滴落下來。
“小姐……”綠枝眼淚也恰如斷了線的珠子,拼命地沿著淚痕蜿蜒而下。
容筱熙看著眼前朱砂寫就的生辰八字,紅的字宛若火焰一般,燒的眉心一跳一跳得鈍痛。緩緩閉上雙眼,深吸一口氣,待得大腦清醒許,才徐徐把那氣吐了出來。
容筱熙止住心,將那紙按著之前的折痕折了回去,沉聲道,“綠枝,拿燭臺過來。”
綠枝得令,胡抹了下眼淚,抬腳走到窗前,將那盞瑞照燭架輕輕端到容筱熙面前,“小姐。”
容筱熙把手里的紙湊到燭火邊,看著整整一張紙在火苗中消失殆盡,才輕輕拍拍手,道,“綠枝將紙筆拿過來,再取一份胭脂,等等……”忽的想起,朱砂微毒,這一時片刻確實沒法子拿到,用胭脂混做紅雖可魚目混珠,但怕就怕這“一紙流香”的胭脂味道不同尋常,若是被人聞出些什麼反倒不妥。
“也罷,便只拿墨好了。”
看到綠枝拐過廊道,打簾子進了屋,容筱熙反倒下了人榻。
“青竹,你知道嗎,我一直覺得有句話說的很好,”容筱熙緩步站定在青竹面前,輕蹲下,繼續道,“這話便是,畫人畫虎難畫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人心都是長的,你有你的小心思,我也有我永遠不會同別人說的。但是你若將自己的小心思做出來,就不要去期盼別人不會知道,因為紙終究包不住火,終有一日,你這些……”容筱熙將指尖放在青竹的額頭上,輕輕點了那麼幾下,“會被人看出來的。”
“青竹,我不問你為何害我。畢竟你我主仆多年,我平日里是如何對待下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,我只圖自己問心無愧,不求你們其他,只有一點,那就是你需要明白,你究竟是誰的人!”容筱熙聲音平靜無撥,“青竹,我知道你是被的。但你為何不告訴我這些,反而為那些個人賣命,來如此對我。可笑,我直到現在仍然想的是,你為何不讓我來幫你。”
青竹一臉怔忪,聽得容筱熙說到這里,才慢慢睜開眼睛,偏過頭去看容筱熙,輕輕了兩,卻未發出一聲響。
“青竹,我難道比那用你弟弟的生命要挾你的人還要讓你害怕嗎?”容筱熙將青竹的反應看在眼里,又拋出了一個更令青竹驚異的信息。
弟弟!青竹聽到這里,再也忍不住,原本逐漸止住的淚水,又如決堤的大江一般,洶涌而出。一把拉住容筱熙的袖子,嗓音嘶啞地道,“小姐,你信青竹嗎?小姐……青竹……咳咳……青竹……”
容筱熙反手拍了拍青竹的手背,“青竹,我與你說了這麼多,你難道還不明白嗎?”
“小姐……是青竹的錯,青竹鬼迷心竅才會,才會……”
“青竹我不說你難道還不了解自己?你自小就是個膽小怕事的,子又不似綠枝那般氣。那人為何選中你,正是吃準了你定然不敢聲張。青竹,你再仔細想想,那人既然吩咐你做出這種事,定然不想讓你到告知別人,最好是永遠不會說出去。那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最保險呢?那便是死人啊。”
容筱熙這些話落在青竹的耳朵里,終于讓下了一個決定。青竹松開容筱熙的袖,又拿出繡帕,將面上的淚珠拭干凈,直起上,恭恭敬敬對著容筱熙磕下一個頭。
“小姐,青竹謝小姐多年照顧之恩。就算小姐不問青竹被何人所驅使,青竹還是要說,正是三小姐容羽藍,已派人聯系奴婢多時,若不是這次用弟弟要挾奴婢,奴婢也定不會屈服的。奈何青竹單力薄,人小力微,今生已是無以為報,青竹這條命便送給小姐了,只希,希小姐能善待奴婢的弟弟,讓他能夠長大人,奴婢便可以瞑目了。”
青竹說罷,便想要一頭撞死在墻上,反倒被打簾子進來的綠枝撞了個正著。
“哎喲。”綠枝被青竹撞得連退了好幾步,才穩住形。看到這架勢,便立刻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,連忙將手中拿著的東西放到一旁,“青竹,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!你為何還要這般傻……”綠枝抬起頭正正對上容筱熙的目,見容筱熙輕輕點了下頭,便繼續道,“一切有小姐呢。”
青竹愣愣跪坐在地上好片刻,忽的連滾帶爬趴倒在容筱熙腳邊,“小姐,小姐,請您救救奴婢吧!奴婢還不想死,奴婢還想看到弟弟長大人,娶妻生子。小姐……”
容筱熙看到青竹這般,反而不再說話,將綠枝慌中放置在一旁的紙張拿了起來,放在桌上鋪平,用鎮紙好,道,“綠枝,磨墨。”
“是,小姐!”綠枝取來清水,取出墨石,開始磨墨。
容筱熙待得墨濃度恰好之時,才取筆輕點那墨,懸筆于宣紙之上,一揮而就,紙上字跡龍飛舞,筆鋒蒼勁有力,不似一般小兒家心思如水,就是字也會著繾綣。
容筱熙待字閨中之時特別喜歡那簪花小楷,一手蠅頭小字,工工整整,秀秀氣氣,哪有現在紙上這一片山河崢嶸。
綠枝雖不大識字,但是容筱熙平日里練字的形狀還是記得的,哪里見過這個。容筱熙這一手草書還是前世荊玄親手教給的,正巧容羽藍偏偏不學兒秀秀氣氣,要什麼風骨,要什麼傲氣,容筱熙思及此,便把這一手草書拿了出來。
這時候拿來用,反而正正好。
那紙上一一二二這種記賬需要的數字,綠枝還是認得的,雖然草書不好辨認,但是仔細看了半天,也是看出了大概,被驚得一時愣住,“小,小姐,這可是您的生辰?”
容筱熙笑笑卻未說話,而是把那紙張裁一張小條,輕輕疊了起來,放進那娃娃的夾層中,這才道,“綠枝,去將它埋回原。”
“這……”綠枝有些猶豫,“小姐,您怎可拿自己開玩笑!”
容筱熙笑著搖搖頭,“哪里是玩笑,你且埋回去便是,明日定有好看的,”說到這里,不知又想起了什麼,連忙住向外走去的綠枝,道,“青竹,你去親手將這娃娃埋回去!容羽藍你埋在哪,就埋在哪,萬不可出差錯,你要知道,這不僅僅關系到你,還有你弟弟。”
青竹自然知道利害,雙手接過娃娃自去院子里埋去了。
綠枝神復雜得看著青竹離去的背影,有些擔憂。
容筱熙看綠枝這般神,心里不由一暖,“綠枝,我知道你在想什麼。你認為我不該這般輕易繞了青竹,是且不是?”
容筱熙見綠枝點了點頭,面上笑意更深,“不,你錯了,我并未原諒青竹,但是我敢保證以后不僅不會害我,還會一心一意待我。你可知為何?”
綠枝疑不解,搖了搖頭。
“綠枝你知道為何所有人都覺得聰明好,卻偏偏有人要裝傻嗎?
綠枝又搖了搖頭。
“這正是我羨慕你的地方,綠枝,你這樣真好,卻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啊……”
“小姐……”
容筱熙不再說話,的目始終沒有離開綠枝。
是啊,這樣真好,天真無邪,帶著點獨有的小聰明,曾幾何時,也是這般呢!
容筱熙腦海中不由記憶翻覆,忽如一片大海波濤洶涌,一浪大過一浪向大腦更深滌開去。前世的綠枝大抵沒什麼印象了,只記得是一個沉言寡語的姑娘,文文氣氣,說什麼便做什麼,想來是個聽話的。
然而這一世的綠枝,現如今已是頂替了紅葉的位置,為容筱熙的婢。奈何容筱熙并不是一個寵的嫡小姐,這個份并不能為綠枝帶來什麼,反而更是負擔。
容筱熙覺得青竹的做法其實才是正常人的選擇,這樣的,踩一腳便能讓自己后半生過的更好,一般人都知道要如何選擇,然而綠枝卻選擇站在了這邊。
容筱熙想不通的正是這一點,不會天真的認為綠枝只是在安靜的履行一個婢的職責罷了,若是有利益在眼前,誰又能忍住不拋棄原則呢?
若說容羽藍想要離間邊的人,那麼第一個選擇應該是紅葉,也是這般做的,只是沒想到紅葉卻被容筱熙將計就計給剔除出局了。如此下一個怎麼也不到青竹,且不提青竹那沉不住氣的子,滿滿都是破綻,想一想都知道,青竹被嚇一下定然什麼都肯說。
但是綠枝不一樣。
容筱熙如今不由開始好奇,究竟哪里值得讓綠枝用自己來下這一場賭注。也許這一賭就是一輩子。
容筱熙一瞬不移著綠枝,綠枝被看的有些許不自在,“小姐……”
容筱熙忍不住將手輕輕放在了的發上,“綠枝,希我們一直相安無事。”
容筱熙這般說著,心下卻悄悄說道:綠枝,你究竟有何企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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