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在零點的時候許下的心愿,剛過了 15 個小時就破滅了。
可是,我不會是一個人的,這世上有那麼多人,總有另一個支離破碎的靈魂,曾承受過奚落,從而不愿意拋棄那個陷入眾矢之地的綠蘿。
我馬上把這次的經歷發布到了網絡上,很快便得到了幾個網友的響應。
接著越來越多,不同的是,在我們這群人里,我是第一個試錯的,而他們,還有機會防患于未然。
這個帖子在很多熱情網友的幫助下被頂上了熱搜,引起了公眾的普遍關注。
但這些都是后來的事了。
在發完帖的那一瞬間,我突然想起來綠蘿在摩天輪上對我說的話。
我飛快地回到了 Ideal 大廈,把綠蘿在虛擬世界打工掙錢的事和他們說了,看看能不能通過其余體驗官的系統,還原綠蘿的存在痕跡。
「打工?您是說,您系統里的商城幣不是您充值存入的?」
「我只存進去過 5w,其余的都是我的綠蘿在虛擬世界打工,掙來娶我的錢。」
技術員的眼睛瞪得溜圓,幾乎是跑上了樓,我抓住他追問,他只道:
「我們的程序里壓根沒有這樣的設定!他活了!活了!」
我的綠蘿具備了自我意識,完全偏離程序的事,引起了巨大的騷動。
那以后的十個夜晚,Ideal 大廈燈火通明。
我回到了我的城市,一個人。
上班、下班、吃飯、睡覺、想他。
日子,就這樣過了三個月,我又開始思考『盡快老去』的事。
盡管我的生活一帆風順、步步高升。
13
三十一歲的第三個月,我第一次被拉進了同學群。
起因是,那個給我起外號的同學慕名找到了我,他說了許多阿諛的話,被我打斷了。
「我們本來就沒什麼交情,不用刻意套近乎。」
「唉,容易,當年帶頭笑你,是我不好。但那會兒我還是個孩子,現在看來的確是嘩眾取寵,可當時我就挺追求那種感覺的。」
「我知道,我不會因為一個孩子,就報復大人;也不會因為曾經是同學,就給你開后門。我們就事論事,如果你足夠專業,就請直接介紹你的產品。」
我們達成了合作,曾經那個費力想段子,在我的座椅上涂膠水的小孩,成為我們公司的材料供貨商。
我也在他的多次盛邀下參加了一次同學聚會。
當年腫眼泡、圓鼻頭的【易只豬】,而今成為了班級活躍分子口中『有氣質』的【容老師】。
但人生就是這樣,逆風時辨真偽,順風時走自己的路。
沒有必要任何無關緊要的人論短長。
只要你的內核足夠強大,就無需爭那些一時的言語之快。
不如一笑而過,把瀟灑留給自己,把內耗留給別人。
在我這不長不短的半生中,我所見過的最純粹的真實,皆來自那個虛擬的世界里,那個虛擬的人。
相反,所有的虛偽都來自現實世界,那些有血有肉的,真實的人。
我還在等待我的真實,我相信,他也一定在某處想方設法地突破重圍,重新來到我身邊。
這一天,可算是被我等來了。
14
我每天晚上都會去坐摩天輪。
那是我們的記憶結束的地方。
Ideal 公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,整個小組都替我高興。
「怎麼辦?我年假都休完了。
」我慌不擇言道。
「休婚假啊易姐!」
我們抱在一起跳了好久。
半年前我發的那個帖子,一直發酵,后來演變成一股【丟失恐慌潮】,大家都擔心自己相濡以沫的綠蘿會丟失,所以十分關注這個話題。
為此,Ideal 公司專門開了個超話,堅持在里面更新進度。
我謝絕了跟拍,我只想回到那一天,重啟我們的記憶。
已是深秋了,我還穿著那條初夏的連衣裙。
在摩天輪上,我顫抖著,點開綠蘿的頭像,看到了那張久別重逢的臉。
「姐姐。」他微笑著。
可我的心,卻涼了。
他是我的綠蘿沒錯,但他叫我姐姐。
這讓我無法確定他是哪個時刻的綠蘿。
摩天輪經過樹梢的那一秒鐘,會『咯噔』一下, 半年前, 我就是在這個瞬間和他求婚的。
『咯噔』
我沉默了。我不想那麼突兀, 即便他的設定是永遠愛我。
「姐姐, 我背著你偷偷打工,掙夠了植入芯片的錢,以后,可以讓我來到你的世界,真真正正地陪伴你、保護你嗎?」
綠蘿從身后掏出一個絲絨戒指盒。
然后單膝跪地打開:「容易小姐,懇請你嫁給我。」
他的話音剛落, 遠處就放起了煙花,和那天一樣。
原來煙花不是巧合,是他求婚的一個環節, 只是被我搶先了。
我含著眼淚拼命點頭。
23:59,綠蘿為我套上鉆戒,并溫柔地親吻我。
他說我的日記里有這樣一句話『希望, 能在三十歲的時候結婚。』
他趕在了最后一分鐘。
摩天輪到達最頂端, 煙花上的字從 Marry me 變成了 Happy birthday。
綠蘿溫柔地在我耳畔低語:「老婆,生日快樂。」
15
Ideal 公司連夜為我安排了實感芯片植入手術, 從躺上手術臺到裸眼可視綠蘿僅僅用了二十分鐘。
「我好擔心你又丟了!」我撲進他懷里抽噎許久,把我這半年所有的眼淚都一起流了個痛快。
就好像我們初次相見時那樣。
綠蘿用力地擁抱我:「不會的, 我再也不會丟了, 再也不會了!對不起, 說好不讓你哭的。」
「要哭的,有些幸福的眼淚, 非流不可!比如現在……」我一邊抽泣,一邊認真地說。
抬起頭來的時候,卻發現綠蘿正在錄視頻, 我的鼻涕也剛好吹了個大泡泡。
他在超話里官宣的時候, 還是選了我很好看的照片。
至于這個鼻涕泡泡, 則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回憶。
我們沒有辦婚禮,因為人生苦短, 我們想盡可能多地保持真實。
而真實就是,我和綠蘿, 兩個人。
對了,這半年里, 綠蘿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, 一覺就是半年。
我從 Ideal 公司發給我的視頻里,看到他四處打工的樣子,才發現,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屬綠蘿。
有的綠蘿有鈔能力, 于是他們就會雇用我老公打掃、彈唱、布置驚喜,還有一堆很讓人意想不到的事。
他就這麼四處跑龍套,片刻不歇地賺夠了 25w,只為了娶我。
我想, 我三十年的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運氣,也許,就是為了遇見最好的他!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