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手,用溫熱卻略微有些粗糲的手指擦去我眼下的淚水,在我不可置信的眸光中,有些不熟練地安慰。
「別哭,我會讓她付出代價。」
6
晨光熹微中,雨停了。
昨日午后大雨,一直下到夜里,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,我失眠了一夜,早晨起來時,腦中想起的還是昨日顧珩不甚熟練的安慰。
用完早膳后,前院傳來消息,大小姐在花園中摔了。
據說是踩到院里石子路上的一塊石頭,那石頭沾了水,滑得很,大小姐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,前撲著地,還掉了顆牙。
我知道后愣怔住,驟然想起昨日顧珩說的那番話。
會是巧合嗎?
若不是巧合,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?可會被人查出來,想到他身上?
我憂心忡忡。
我后來去問,顧珩承認此事是他所為,他故意將那一片石頭都涂了油,事后沈清婉身邊的人都只顧著送她去看府醫,自然沒空去查驗,待到想起來,一切痕跡都已處理干凈了。
我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。
此事被定性為了意外,我身邊的人打聽到,沈清婉發了好大一通脾氣,屋里的瓷器珍寶換了好幾批。
因為掉了門牙,她最近也不敢出來了。
我與顧珩算是扎扎實實過了一段安穩舒心的日子。
可好景不長。
沈清婉雖足不出戶,可她在沈府耳目眾多。
府中的奴仆都想巴結她,去她院里房中做事。
翠竹去她那兒告發了我與顧珩交往甚密。
翠竹,是我之前身邊的丫鬟,那日她幫著沈清婉敲門,冷眼看著我被沈清婉推入房中抽打,也未曾動作。
第二日我便將她趕了出去。
她有心對沈清婉討好獻媚,因此才在沈清婉來欺辱我時冷眼旁觀,可沈清婉根本就不記得她是誰。
我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丫鬟。
翠竹從我院子里出去后,被派去做了灑掃活計,又苦又累。
她為了在沈清婉面前留下印象,轉頭將我與顧珩交往甚密的事說出。
更具體些的,她不知道,只知道我與顧珩常常見面。
沈清婉得知后,疑心起了那日祖父撞破沈云庭欺負顧珩一事并非巧合。
她安排人讓我「無意中」知道顧珩受傷,又派人給顧珩傳我尋他有事的消息,到了地方,我二人面面相覷。
「你傷在哪里?」
「你尋我有何事?」
話一出口,我知道被人算計了。
下一秒,沈清婉帶著幾個族中子弟,出現在門邊。
「好你個沈清淺,居然與顧珩在此幽會!」
7
我與顧珩有私情、幽會被撞破的事,沒傳出沈家,但該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。
高堂之上,祖父面色含怒,祖母臉上滿是厭惡。
大伯父與大伯母坐于一側,也是滿臉厭煩。
沈家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出了這樣的丑事,當家人也跟著頭痛,不僅不能傳出去,還需緊緊瞞著消息。
「奴婢還在二小姐身邊時,就知道了二小姐和顧公子的事。」翠竹跪在堂下,「奴婢還看到二小姐與顧公子常常書信來往,還送了顧公子一方帕子,上面繡了個『淺』字。」
她神情為難:「正是因為奴婢發現了此事,二小姐才會將奴婢趕出去,奴婢不敢有絲毫欺瞞。」
大伯母聞言眉眼冷厲,看過來的目光仿佛要將我吃了一般:「小小年紀就做出如此丑事,若是傳出去,影響的是整個沈家的名聲!日后族中子弟如何娶到好人家的女兒?我的婉兒如何出嫁?」
沈清婉站在大伯母旁邊,她戴著面紗,聽到這話,還佯裝傷心地抹了抹眼角。
我跪在堂下,清晰地看到了她眸中一閃而過的得意。
難為她如此大費周章,還找來之前在我身邊的翠竹,為她作證。
我面無表情:「我為何將這丫鬟趕出去,旁人不知,難道大伯父和大伯母不知嗎?
「身為奴婢,主子受欺時不說上前阻攔,反倒冷眼旁觀,向著旁人,養條狗尚且知道忠心護主,這翠竹連畜生都不如,她的話如何能信?」
我看到大伯父略有些不自然的神情。
這個家里,除了沈清婉,還有誰會欺負我?加上他之前,還因此事安撫過我父母,自然想起了沈清婉闖入我房中之事。
「二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,奴婢是家生子,自然是一心向著沈家,事關沈家名聲,奴婢不敢妄言。」翠竹作委屈狀。
祖母冷冷盯著我:「且不說這丫鬟說的是真是假,你與顧珩在同一房中被族中人撞見,此事總是真吧?」
我直起身子解釋:「是有人遞來消息,說表哥尋我有事,將我引去的。」
大伯母眼中閃過一絲輕嘲:「口口聲聲的『有人』,你倒是說出來是誰?自己做了丑事,還謊話連篇,往旁人身上推。」
顧珩也道:「我也是被人傳了信,剛到地方,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,身后還跟著些族中的子弟,似是早有準備。」
他將話說到這里,已經很明顯了,這個「有人」是誰。
沈清婉絲毫不慌,冷笑一聲:「我與族兄們正好碰上,偶然間看到表哥與妹妹鬼鬼祟祟,生怕他們做出什麼有辱門楣的丑事,這才著急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