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努力向上看,撐著眼皮,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來。
送走顧家姑父,我父親一掌拍在桌子上,咬牙切齒道:「本以為你大伯父是體面人,如今連臉面都不顧了!厚顏無恥!」
我沉默著看著那對護膝,讓貼身丫鬟將東西收起來。
父親看到,大喝一聲:「還收著干什麼?拿去燒了!」
我重重呼出一口氣,轉頭紅著眼沉默地盯著他,直到把他盯得別過臉去。
我道:「您現在去找祖父哭吧,沒準又能撈得個一官半職。」
他聽了,倒真像是找到什麼啟發似的,噌地坐了起來。
「你說的是,大哥大嫂如此無恥,我得找你祖父做主!」
這回哭也沒用了,畢竟婚都退了,大伯父又是整個沈家的當家人,祖父除了能訓斥他兩句,還能如何呢?
果然沒多久,我父親又在大伯父的運作下,連跳兩階,成了正五品的京官。
收到消息后,我想笑,卻連提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。
梳妝臺中,我將那兩支玉簪同這護膝放在了一處。
兩支玉簪,一支他買的,一支他送的。
父親雖在此事中下了步臭棋,但我知道,即使沒有我父親,安陽侯府與沈家的婚事也是要退的。
沈清婉并不蠢,也不自作多情,她只是有底氣,有底氣我能帶去的價值不如她。
是啊,我一開始就知道,顧珩是和我一樣,同被欺辱過的人,給他一點機會,他就會拼命地拽住,而后往上爬。
這世上的婚姻,大多是資源互換罷了。
我突然對沈家這宅院感到深深的厭倦。
顧珩與我退婚,又要與沈清婉成婚,我與沈清婉又是堂姐妹,這關系,太近了。
日后他二人成親,徒增尷尬與笑料。
我對父親母親說,想回松府老家一段時間。
父親沉思一會兒,去請示了祖父祖母,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,松了口。
「讓你母親同你一道去吧,剛好你有個族兄母親病重,也要回松府老家,一起去,路上也安全些。」
我點點頭,開始打包收拾行囊,決定于半月后啟程。
十日之后,會試放榜。
族中有不少人參與,走到何處都有這放榜的消息。
顧珩又是榜首,冠以會元之名。
他如今就要成為大伯父的女婿,滿府都是他的好消息。
丫鬟一邊收拾東西,一邊替我憤憤不平:「原本是您的姑爺……」
我搖搖頭,繼續沉默地收拾起東西來。
丫鬟止住話頭,看到那昨日那被我放在桌上的木盒,問道:「姑娘,這盒子……」
「放到雜物間吧,就不帶了。」
沈清婉春風得意,特意跑到我門前來炫耀。
「你說你何必呢?我早說讓你主動退婚,你不聽,結果顧家先上門,倒讓自己成了棄婦。」
沈清婉漫不經心地看著青蔥十指上的丹蔻。
「我已與顧珩交換庚帖了,下次你見顧珩,記得叫『姐夫』。」
她大抵還以為我會與從前一樣,沉默地任由她嘲諷。
我將手間的東西放下,緩緩朝她走去。
「怎麼?」沈清婉上下打量著我。
我抬手抓住她的領子,狠狠朝她臉上打了一巴掌。
這一巴掌扇得我手心發麻。
空氣寂靜了一瞬,沈清婉臉上頂著巴掌印,眸中出現了不可置信的神色,半是狠厲半是詫異地說:「沈清淺,你敢打我?」
我并未回她,對著門口的丫鬟道:「琥珀,關門。
」
琥珀快速地從內里關上了門,用門栓將門關得嚴嚴實實。
沈清婉為了方便嘲諷我,讓丫鬟守在了門外,她們聽到巴掌聲,還沒來得及反應,身側的門就關住了。
她們慌了,拍著門大聲道:「二小姐,你要對大小姐做什麼?」
從前我不還手,不代表我沒有還手的能力。
眼下我被人退婚,離開沈府,或許未來就要絞了頭發做姑子,我還怕什麼?
爛命一條,大不了死了完事!
我讓琥珀按住沈清婉,捏著她的下頜,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她臉上。
我第一次知道,扇人巴掌,原來這麼痛快。
難怪沈清婉從前總愛對我如此。
沈清婉依舊高傲,頂著一張紅腫的臉,一雙眼睛瞪著我。
「沈清婉,你完了!」
我掐著她的脖子,冷著臉:「姐姐,我都要走了,你還不依不饒,怪就怪你,非要來我這里犯賤!」
沈清婉嘴角流出了血,神情陰鷙:「沈清淺,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?你今日囂張,出了這門,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!」
我冷笑一聲:「那就讓我打個夠本。」
12
我打沈清婉的事情,在沈府鬧得沸沸揚揚,沈清婉前一陣風剛下去沒多久,又出了這樁子事,慈安堂內大房二房的人又聚在一起,氣氛冷凝。
祖母和大伯母都冷冷地看著我跪在下方,就連祖父也面色不虞,一副我給他添麻煩了的樣子。
祖母審判我時,向來是不留余力的。
「手足相殘,犯了家法,先帶下去打上十棍吧。」
我父親一聽慌了神,連忙跪下:「母親,清淺她一屆女流,如何能受得了這十棍啊?」
大伯母面色鐵青:「那我的清婉就受得了被她打嗎?臉都腫了!」
「父親……」我父親又求助似的看向祖父。
祖父嘆了口氣,沉沉地看向我:「你不是已經要離府了嗎?現下鬧出這樣的事,又是為了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