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家最近已經夠在風口浪尖上了,讓他頗為心煩。
祖父年紀大了,最是想看到家人一片和睦的模樣,可偏偏事與愿違。
我語氣平淡:「若是祖父查過,就知道是大姐先來我面前犯賤。」
「你……」大伯母忍不住要站起身。
「清淺慎言!」
我父親呵斥我道。
他總是這樣,在房中做個慈父,到了祖父祖母面前,就又將槍口對準了我。
「我說錯了什麼?」
我毫不避諱地跪直身體,抬頭迎上祖父復雜的眼神。
「做了搶人夫婿這種厚顏無恥的事情,不說該夾著尾巴在房中安心待著,還來我面前嘲諷。大姐如此小人行徑,哪家有了這樣的女兒,出了這樣的丑事,不是藏著掖著,也就大伯父和大伯母心胸寬廣,難怪能教養出大姐這樣的女兒。」
「你!」大伯母被這話氣得失態,朝我沖過來,「我撕了你的嘴!」
我母親連忙將她攔住,一邊道:「大嫂,清淺受了刺激,她也是無心之失啊!」
我眼中依舊嘲諷:「十三歲時,大姐闖入我房中打了我十七個巴掌,設計我與顧珩私通,將我二人湊在一起,如今又不知犯了什麼病,搶了我的夫婿,我不過是回敬她幾個巴掌,很過分嗎?」
祖母氣歪了臉:「饒是如此,你也不該打你大姐!孝悌之道都學到了何處?」
「我是不該打她。」
我眼睫遮住眸底的冷然。
「我應該直接殺了她!她把我下半輩子都毀了!」
大伯父看我如此桀驁不馴,做出一副失望之態:「清淺,你何時成了這副樣子?我記得你從前很是乖巧……」
「再乖巧也是從前了,大伯父何必如此惺惺作態,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替大姐撐腰,她會如此囂張跋扈?
「你縱容她欺辱我,搶我夫婿,回頭又給我父親升官,自以為能作為補償,那我呢?我的一生呢?你能賠給我一個連中三元的夫君嗎?」
滿堂寂靜,我父親跪著,回頭給我使眼色。
「清淺,別說了……」
「最自私的便是大伯父你與大伯母,你的女兒壞了名節,被人退婚,便要將我的夫婿搶去,讓我也面對這樣的局面,我又做錯了什麼?」
我繼續道:「我此番離開沈家,估計再也不會回來,尋常人家的女兒遇到親事被劫,父兄尚可上門出頭,做這個沈家女兒,我只能自己出一口這心頭惡氣,還要被人責問。若是祖父祖母要請家法,我總歸是承受不住,都是一死,倒不如我自己吊死在沈家門前!」
說完,我站起身來,轉頭就跑出了慈安堂,向府門前跑去。
祖母目眥欲裂:「快攔住她!」
祖父也站了起來,眸中滿是震驚。
瘋了!都瘋了!
向來體面尊貴的大伯父和大伯母看著我跑出去,甚至忘了生氣,驚得下巴都掉了。
13
我在快沖到府門前的時候,被一群丫鬟攔了下來。
「二小姐,您不能這樣!」
我推開她們,厲喝道:「閃開!」
我自然不是存心要尋死,只是今日打了沈清婉,總要將此事收尾才行。
可我沒想到,今日顧珩會來。
馬車停在沈家門前,一襲月牙白袍的顧珩從中出來,進了府。
事發突然,門房的消息慢,便將人請了進來。
他一進府,就看到一群丫鬟似乎要攔下朝府外去的我,微微皺了皺眉,偏頭問門房發生了何事,是否不方便。
門房也不知道,看到這陣勢,也意識到了什麼,賠笑道:「顧公子,您要不改日再來吧?」
顧珩淡淡點頭,視線在我身上一掃而過,轉頭便欲要離開。
我看著他毫無留戀的背影,心中一陣酸楚。
我父親和沈家其他人很快追了上來。
我父親一見我就流了淚,跌跌撞撞地跪到緊隨其后的祖父面前:「父親母親,要是清淺沒了,我也不活了啊!我和清淺一起,吊死在沈家門口!」
我看到顧珩離開的腳步一頓。
母親也用手帕擦淚:「夫君和孩子都要死了,兒媳活著也沒意思了,只能一起跟著去了,一家三口,總歸是在下面團聚了!」
「夠了,你們這尋死覓活的,要做什麼?!」祖母用拐杖重重地敲著地面,「家法就算了!清淺回去抄五遍《弟子規》!」
祖父也跟著道:「清淺,你莫要想不開,世上男子千千萬,祖父這就尋人去給你說親事,保證比顧珩好!」
真要讓府中女兒吊死在沈家門前,沈家這官也做到頭了!
門口的顧珩聽到這里,微抿嘴唇,邁步轉身離開。
我卸了力道,心也像是被扎了個大窟窿似的,任由丫鬟將我扶入房中。
我想過顧珩是被迫的。
他是記在姑母名下的庶子,生母在后宅之中,若是姑母以他生母的性命作威脅,逼他退婚另娶,他身為人子,不照做則是罔顧人倫。
可我沒想到顧珩會如此殷切地動身來沈家找沈清婉,往日里我二人定婚之時,他忙著備考會試,饒是有休息日,也未來找過我。
他是自愿的。
為了大伯父能給他的仕途鋪路,還是真的愛上了沈清婉?
我軟著身體癱在床上,抬手捂住臉,遮掩住了淚眼蒙眬。
他怎麼能愛上沈清婉?那是自幼便欺辱我,也欺辱過他的人。